童年一在七號碼頭系列    〔四〕吧女之歌

    碼頭、水手、酒女、這幾乎是一般人易於連想的畫面。是的，卸下了海連天，天連海的枯躁航程後，心裡總想親灸一些碌碌紅塵中的玩意兒，酒是不可或缺的，其次當然是滿足生理的需求。

    碼頭邊的酒吧就如此應運而生了

    記得，我家附近有家US  BAR（友愛酒吧），它的規模與知名度，在當地算是此中翹楚。所謂規模就是指硬體設備及空間、吧女的數目、和吧女的素質，重要的是昂貴的收費。

    那時民風淳樸，對於這些出賣色相的風塵女，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卻有一番憐憫和唏噓。善良些的會惋嘆她們的命運乖桀、用一聲嘆息帶過。牙尖舌利的就會語帶嘲諷地說﹔「哎，別小看人家，人家可是替國家賺外滙的唷。」，但無論如何，從小父母就告誡我們，非禮勿視，更不可親近她們。

    怎麼可能不視！吧女的穿著新潮又性感，紅辣辣的纖指與貓熊似的大眼，在在引人眼目，婀娜的身姿，走一步妞兩下，煞是好看！只是，每當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外時，我就會揣想她們的種種，有時還會為她們編織一些情節感人的故事。說實話，那時對她們是好奇多過同情，然而最佩服的還是她們的勇氣，你想，每天都得應付那麼多毛茸茸的巨掌，多不容易！所以奶奶常說﹔「唉，女人家菜仔命，命運一點兒也由不得人！」我聽得一頭霧水，卻多少可以體會成人世界裡那些「無奈」的蒼凉。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被裹在大熊般的美國水兵懷裡。一種觸電般的感覺，使我本能地衝到他們面前看個究竟。噢，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吧女竟然是我小學的同班同學！。她是我們班上皮膚最白嫩的女生，功課也不賴，約在前六名左右。我記得她的名字，卻沒叫她。她也用那畫得墨黑的貓熊眼瞪著我，裝得一付完全不認識我的模樣。還沒等那大熊會意過來，我已流著淚跑開了。

    淚眼中，看著我的同學被大熊挾進了US 酒吧。

    那種不快之感，過了幾十年仍沒能拽掉。我想可能是無法適應角色轉換的緣故吧！一種從戲棚下的觀者，一躍而為舞台上的一個角兒的尷尬，讓我始終不能接受﹔我的同學居然變成了吧女！

    我從此沒再見過她，也從此不再編織吧女的故事，當然，從此我也完全懂得了什麼叫〔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