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　）

　　格林威治標準時間：０８２０時。菲律賓領海空域，Xanadu，ＡＭＳ格納庫。

　　金屬與各種溶劑交融在一起的氣味，在格納庫中濃郁得令人頭暈目眩，也在剛從短暫昏迷當中清醒的柳橙嗣腦袋裡和他打得不可開交。

　　柳橙嗣抬起頭，以空洞的眼眸仰望眼前被固定在牆上的Ｃ９──

　　多處因為撞擊而產生的凹陷、遍佈全身的焦黑彈孔、被燒得焦黑的右肩，這些並非累積下來的傷痕，而是僅僅在越南中所受的傷而已。

　　要是自己也受了這麼多的傷，那肯定必死無疑吧？──柳橙嗣低下了頭這麼想著。

　　柳橙嗣在腦袋中逐漸打開了名為回憶的區域，而第一個從那之中跑出來的人就是尹智厚。柳橙嗣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尹智厚在香港所受的傷，根本就和眼前的Ｃ９不相上下，他到底是怎麼有辦法在那種情況下存活的？

　　雖然知道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單手狼狽地搔起頭髮來的柳橙嗣，還是無法不去思考尹智厚的事。

　　「你也太狼狽了吧？」

　　「……克魯茲？」

　　克魯茲身上那套被稱為『氣密式防彈束衣』的黑色作戰服，就和柳橙嗣自己現在所穿的一樣，奪人眼目的金色頭髮與作戰服相形下顯得異常突兀，要是不去看那張掛了死魚眼的臉孔，恐怕還以為克魯茲是個女人。

　　只見克魯茲拿著附上吸管的膠體水壺一面喝起運動飲料，一面沒好氣地對柳橙嗣數落著。

　　「才剛打完越南大戰，好不容易生還下來了，你就不能開心一點嗎？」

　　「我……抱歉，辛苦你了。」心想著也許給克魯茲添麻煩了，柳橙嗣決定率先向他道歉。

　　「才不是要跟你說這個啦，我是說──」克魯茲粗魯地把吸管從嘴裡扯下，用著有些不高興的口吻指責了起來，「沒幾個人可以在那種劣勢中順利脫逃，所以你應該為你自己感到自豪一點！」

　　「是這樣嗎？」柳橙嗣對站在一旁的克魯茲折著脖子，睜起看似頓悟的眼眸看著他問道，「不過以Ｃ９的機動性來說，那應該不是辦不到的事吧？」

　　「呃……我說你啊！……」克魯茲垮下肩膀，沒好氣地咕噥著。

　　「算了吧？人家可是阿嗣，你這風流鬼怎麼可能說得動他？」亞歷莎一把扭起了克魯茲的耳朵，儘管臉上是笑著，卻頭冒青筋地瞪著他看，「倒是你，欠我的悔過書什麼時候要交一交了？」

　　「痛……痛痛痛啦！悔過書那種東西，寫再多也不如實戰要有……哇啊啊！妳別再捏啦！」

　　「對了，阿嗣──」亞歷莎就單手掐著克魯茲的耳朵，表情一派正常地看著柳橙嗣說道，「少將大人在找你哦！」

　　「我知道了。」

　　起身的柳橙嗣，以目光對克魯茲表示保重之後，便在克魯茲的目送之下一步步地自格納庫裡離去。

　　貝國北城標準時間：１６２８時。戴魔斯區西邊，西部沙賊分駐地。

　　令人焦躁的霉味與惡臭，就狂妄地籠罩在只有沙賊與柳葉娜兩人的昏暗囚房內。

　　沙賊褪去了沒有扣緊的上衣，一派好色地瞪著柳葉娜那張失去表情的臉孔，彎下腰的他先是摸上了纖細大腿，彷彿在仔細感受手底下的肌膚有多稚嫩，卻殊不知輕輕刮著皮膚的指甲，時時刻刻都令柳葉娜感到作嘔。

　　柳葉娜想起了北城的納夏‧薩巴伊中尉，他也曾用過同樣的手法，侵入過自己的大腿內側。

　　黑影突地閃現在沙賊的面前，由下而上乾脆而俐落地踢碎了他的下巴，使他在腰部隨著上揚的力量向後折去以後，砰地仰倒在髒污與砂礫滿布的地上。

　　柳葉娜漸漸放下了因為被抬高而使女性私密處一覽無遺的右腿，接著自雙手上燃起的火光，一下子就把緊緊纏繞住手腕的粗麻繩給燒斷了，只見她在站起時甩甩有如岩漿般朱紅的熱燙雙手，才使它們漸漸地變回了原本白裡透紅的模樣。

　　「……我的作戰服呢？」柳葉娜嘆了一口氣之後，兀自呢喃了起來。

　　隨著門再次被敞開，拿著步槍的沙賊在衝進房內時，才因為房內詭異的情況而傻愣在柳葉娜面前。

　　只見柳葉娜抓起身後的椅子，一派粗魯地砸向了還來不及作出反應的沙賊身上，一下子就在椅子散架的同時將他給砸暈了過去。

　　「搞什麼鬼？」

　　「那是什麼聲音？」

　　「去看看，快！」

　　一連串咬字含糊的叫罵聲就從走廊處傳來時，柳葉娜兩手拿起彷彿木樁一樣尖銳的椅子腳，大喇喇地出現在房門外的走廊上。

　　有如射飛鏢一樣被射出去的椅子腳，眨眼間貫穿了在走廊轉角處出現的沙賊，使他手裡的ＡＫ－４７步槍因為痙攣的關係而被掃射了起來。

　　砰砰砰砰的槍響隨著乍現槍火在走廊上瘋狂大作著，只見柳葉娜看似毫不畏懼不長眼的子彈地快步上前，在一手抓住槍身的同時，以另一手椅子腳的銳利處貫穿了他的手腕，一下子就把他的手給扯了下來！

　　扔掉椅子腳與斷腕以後，柳葉娜還從他的彈袋上搶了兩個彈匣，一個換上了槍身，另一個則因為迫於沒有地方收納而決定用嘴巴咬著。

　　「喂，妳！」

　　柳葉娜將槍口轉向右側的聲音處時，為了縮減自己的面積而單膝蹲下，緊接著在架起槍的同時，食指彷彿按下鋼琴鍵那般輕鬆地扣著板機，大作的槍響與火光飛快地充滿了整條走廊。

　　子彈快狠準地穿透沙賊的衣物，灌入他們就像炸雞皮一樣薄得可憐的皮膚，由彈孔噴濺出來的血很快就被煙硝給吞沒了。

　　打著赤腳的柳葉娜跨過變成屍體的沙賊，一路向著她不知道的方向前進當中，而槍火就隨著她的所到之處而坐落。

　　該死，這裡簡直就跟迷宮一樣！

　　柳葉娜一面射殺敵人，一面閃避蜂擁而至的更多火力，她躲在牆後換下空彈匣，下一秒快速地將嘴上的彈匣給裝了上去，槍機打擊的聲音緊接而來，新的一發子彈便在藥室中蓄勢待發。

　　當敵火在不知道透過誰的號令之後停歇下來時，柳葉娜才從牆邊向外翻過身體，手裡的ＡＫ－４７步槍火力十足地替她展開絕地大反擊！

　　彷彿石頭一樣滾到腳邊的手榴彈，就在柳葉娜腳邊以露出無辜的態勢，等待著引爆時刻！只見她先將手榴彈踢到右手邊的空房間內之後關上門，同時將中槍而倒在地上哭號的沙賊拉到自己面前！

　　手榴彈連著門一同將整條走廊給炸得亂七八糟的，被拉來當肉盾的沙賊也在彈片、火藥，以及四射的不知名碎片洗禮之下，既可憐又可恨地悽慘死去。

　　柳葉娜在經過房間的下一秒鐘駐足下來，她覺得自己的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些熟悉的東西，因而向後倒退了回來。

　　在走進充滿火藥味的房內時，柳葉娜竟一點眉頭也沒有，而眼尖的她在嗆鼻濃煙與著了魔般地飛舞的塵埃之中，找到了被隨意掛起來的黑色作戰服，還有被炸到左右腳分家的護脛靴。

　　「快快快！」

　　「到底是誰在裡面作亂？」

　　「不管是誰都給我幹了他！」

　　在沙漠上搬運槍枝的沙賊，以及拿著各式步槍朝關押著人質與慰安婦的碉堡魚貫而入。他們隨著不知道從誰口中傳出的喝令，正高漲著情緒地搶著要第一個幹掉搞事者，卻沒想過自己有可能會被反殺。

　　自破爛不堪搖身一變的柳葉娜，以穿著黑色作戰服的模樣自濃煙瀰漫的房內悠然走出，只見她看似叛逆地朝自己的瀏海吹了口氣，讓本來有點遮住視線的髮梢乖乖地擺向了一邊去。

　　「快，就在前面！」

　　「是那個女的！」

　　來自四面八方的叫囂聲不絕於耳，聲音之主們就像發了狂的魔鬼一樣，在幽暗的空間裡踏著厚重步伐，更在還沒看見身為敵人的柳葉娜時，就打響了手裡的槍枝，愚蠢地讓子彈朝莫名其妙的方向被消耗掉。

　　貝國北城標準時間：１６４０時。戴魔斯區西部位置。

　　掛著白朗寧機砲的吉普車飛快地彈跳在沙坑之間，在來到較為平坦的道路上之後才卯盡全力地向前衝刺。

　　吉普車底下偌大的輪胎捲起了無數砂礫，在後面形成了洶湧的壯觀沙暴，從遠處看下去的話，那大概就像披著披風馳騁在沙漠當中的模樣吧！

　　以江朝昌為首的車隊，除了駕駛以外的每個人都在車上整備槍枝，不論是手持Ｍ１６突擊步槍、掛載榴彈發射器的Ｇ３６突擊步槍，還是各式的衝鋒槍，全副武裝的他們都在防彈背心上備好了彈藥。

　　「長官，目標就在前方了！」拿著高倍率望遠鏡的士兵，對著前座的江朝昌大聲說道。

　　「Ruby-01 to Ruby-06，目的地就在前方，還記得我們的計畫嗎？」江朝昌對耳朵上的通訊器問道。

　　與此同時，在戴魔斯區西北部位置有著同樣的，數量上卻只有一車人馬的反抗軍小隊。

　　「這裡是Ruby-06，你們負責攻堅，我們負責斷後。」坐在吉普車副駕駛座的湘可軒謹慎地回答。

　　『很好，快進快出，把Ruby-05給帶出來。』

　　「知道了。」

　　穿著與江朝昌和柳葉娜同款作戰服的湘可軒，拉起以槍托頂住座椅的Ｍ１６突擊步槍槍機，兀自確認起子彈的狀況。

　　「Ruby-06呼叫湘可軒小隊，Ruby-01已經帶著他底下的幼稚園生先到目的地去了！別總是讓他們出盡風頭，這回我們要當一次幼稚園老師，教教他們做人的道理！」湘可軒賊賊地笑著喝令道。

　　宏亮的高呼聲響徹在整片沙漠上，它甚至蓋過了吉普車氣呼呼的排氣聲浪，儼然替這輛造成了小型沙塵暴的吉普車更添上了非凡氣勢。

（　沙海作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