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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最後一個故事】-《四人行,必有我師焉》第三十章
2022/12/22 10:00:00瀏覽93|回應0|推薦0
  ( 第三十章 )


  病床上的媽已經陷入嚴重昏迷了。

  就在準備要將沈靜和媽接回家的那天,沈靜打了一通電話來,說媽可能已經醒不過來了。

  我還在回憶著一個人被滿滿的管子插在身上時那個畫面,它不僅讓人鼻酸、也讓人感到恐懼。令人省思著會不會我們哪天,也會和媽一樣變成這副模樣?如果你有機會看到的話,就能知道當一個人渾身插著輸血管,不斷輸血時卻也不斷流血的畫面有多讓人震驚。

  透過醫生的轉述,我才知道原來媽早在三個月前就因為化療而住過院了,而且在應該留院觀察的時候又堅持要出院,結果搞成現在更加嚴重,癌細胞更是擴散全身,最後甚至陷入昏迷。

  和沈靜一同走在醫院裡時,感覺像是在散步一樣,但輕盈的是腳步,沈重的卻是心靈──簡單來說,就像是考慮了很久的計畫,在就要付諸實行時卻來了一個意外,使整個計畫付諸流水,讓人感到窒息般的感受。

  「你還是打算和我結婚嗎?」

  和我肩並肩走在醫院中庭的沈靜突然停下腳步,當我回過頭望去時,她竟然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來,我看見她緊抓著自己的白色衣擺,纖細的手使力得不斷發抖,好像我的答案會決定些什麼似。

  『……』我轉過身,站在沈靜面前,給了她一個,『嗯。』
  「媽醒不過來了。」
  『醫生說了,已經進入第四期。』

  我摸起沈靜越抖越厲害的手,依舊冷冰冰地。

  『媽交待過我,要把她沒辦法帶給妳的幸福,代替她給妳。』
  「媽是這麼說的?」
  『嗯。』
  「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大概是我幾乎沒看過待在陽光下的沈靜,而感覺現在她的皮膚竟然白裡透紅,但仔細一看卻覺得有些異常蒼白。

  漸漸的,她的手在我的握持下漸漸地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同時我也試著將自己的體溫,帶一點給沈靜那雙冰冷的手掌心。

  我吹了沈靜的臉頰一下,大概是這個舉動嚇到了她,而讓她的身體顫了一下,然後露出不解的表情給我。

  『很涼吧?』
  「……」她笑了笑表示無奈。
  『我們,為了媽,不只要結婚、還要把這孩子生下來,』我試著露出自認為能夠讓沈靜心安的笑容,『更要活得比現在更很幸福一點。』
  『我相信這樣媽也會很開心的,好嗎?──侑真。』

  或許是我突然叫了沈靜的真名,而讓她面露出驚喜的表情。

  其實要叫出這個會站廚房、會整理家裡,身材和氣質更好得沒有話說的女孩真名,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情。因為她將不是妳的朋友以上、情人以下的對象,而是接下來要成為你人生裡另一半的女孩。

  「……」她摸摸我的臉頰,很沈很靜地揚起了和往常不太一樣的微笑來,「我知道了,子龍。」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髮,她的眼睛突然瞇起來、縮起頸子,就像一隻膽子小,卻像有著強烈好奇心的貓咪一樣,讓人自心底打起了想多逗弄她幾下的惡作劇念頭。

  後來,我一天也沒去公司上班,而公司也不曾打電話來詢問狀況,倒是睿哲一直在向我報告家伶的情形,害我不知道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要說睿哲對家伶沒意思這點好像也不是這麼一回事嘛!

  到了這個地步,我想還是以侑真來稱呼沈靜會比較好吧?

  為了讓侑真方便出入我這間連小偷都看不上眼的屋子,我打了一份新的家門備用鑰匙給她。

  我和侑真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去醫院看媽,將同居時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在加護病房中的媽知道,大概我還在盼望著奇蹟可以讓媽醒來吧?

  這天和侑真拍婚紗照的過程相當順利,畫上淡妝的侑真顯得很有女人味,穿起白色婚紗的她氣質上和平常不太一樣,或許是被盤起的長髮和束身禮服讓人感到彆扭的緣故,總讓人覺得還是平常的侑真比較適合她。

  下午時因為侑真感到累了,所以先帶她回家休息,但基於我是個閒不下來的熱血男兒,所以又騎著機車到處晃晃,無意之中,大概是被神默默地敲了一記後腦,讓我不自覺地來到了國中時期的同學家中。

  「唉呀!這不是子龍嗎?好幾年不見了,感覺你又變帥了呢!」

  琨閔媽還等不及我停好機車,就放下手邊的東西走來迎接我。

  『哈哈,真的很久不見了耶,伯母,最近過得好嗎?』

  停好機車後脫下安全帽,看著好幾年不見,臉部輪廓變得有點深邃的琨閔媽。

  「不太景氣,木工沒有以往好做了。」琨閔媽嘆了口氣後沈重地說著,「我有一個親戚,他的小孩也叫子龍喔!這就是緣份吧?」
  『說不定哦,所以我才會和琨閔認識到現在呀!』我點點頭,這表示琨閔媽的那句話我已經聽到爛掉了。
  「啊對了,你是來找琨閔的吧?等我一下哦──」
  『好,麻煩伯母了。』

  接著就是一聲相當宏亮,宏亮到可以從室內傳到外頭小巷還能聽見的一聲:「琨閔啊──!子龍來找你了,快點下來哦!」,真是讓人突然感念起從前好氣又好笑的兒時回憶。

  我和琨閔是在國中時的同班同學,當時他和我與阿光在班上被大家合稱為三劍客,大概是因為所有行動都是三人一組的關係吧!

  琨閔有個外號叫昆蟲,沒什麼太複雜的理由,就是因為他的名字叫琨閔這麼簡單明瞭的原因。

  還記得有一次在打鬧時,因為不小心激怒了琨閔而變成真的打架,當然我並沒有真的打他,但平常就在幫忙家中做木工的琨閔,揮過來的拳頭根本就像第一神拳中,那兇猛無比的猛禽鷹村守一樣猛烈,只不過他打錯了位置,打到了我最堅硬的手肘骨,因此他的中指骨折了。

  那一次我們剽悍的吳導可整慘了我,國中時的下午第三節下課是打掃時間,為了要落實徹底打掃,所以要把我們的椅子給搬上桌子,而那兩個月我必須幫琨閔把椅子搬上搬下,接著他所負責的資源回收工作,也必須在我擦窗戶的部份做完之後,一併去把它KO掉。

  那兩個月我腦子裡滿滿的都是幹,而且是一大串的『幹幹幹幹幹幹幹幹』,會這麼想不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委屈,而是琨閔居然還可以用著打上石膏的中指,跟我模仿那時候還滿夯的一款叫『仙境傳說』的線上遊戲,裡頭角色施放技能時的動作。

  這麼白痴的國中歷程,居然成了我現在懷念琨閔的好理由。

  這就是男孩子之間的友情──就算是因為再怎麼讓人髮指的原因而吵架甚至打架,即使因此打到受傷了,還是可以用著打上石膏的那隻手,和你一起勾肩搭背地耍屁孩。

  後來升上高中之後,我去讀了男女合校的一所爛高中,就讀這一所高中,是我人生裡最感到後悔的事情,而琨閔則很悲劇地去讀了男校,因而失連了好一陣子。

  「嘿嘿,好久不見了耶!怎麼突然跑來找我啊?」

  個子不高的他,倒是有一身還算精壯的體魄,黝黑的皮膚配上小平頭,縱使讓那張臉看來十分人畜無害,卻也讓人感到:『這傢伙還是別惹得好』。

  『想到就來了啊!很久不見了,不是嗎?』
  「也是啦,最近過得怎麼樣?」
  『最近喔……偷偷告訴你,老子要結婚了。』
  「哇賽,真的假的?」

  這個『哇賽』從以前起就一直是琨閔的口頭禪,就算經過時間的洗禮,這個小習慣也儼然成了他的一種招牌。

  從以前琨閔就是個比我和阿光還要成熟的小男生,同時也是個見識和我與阿光不同方向的人。簡單來說,就像是我們習慣看妹來洗眼睛,但他就會覺得那是一件無聊的事情。

  『有出暗黑3耶,你有去玩嗎?』
  「啊……沒有說,最近沒有時間可以玩電腦。」
  「家裡的工作很多,也很累,沒有多餘的精力可以用在遊戲上。」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是畢業了,就各奔東西了。』
  「啊!光穎呢?還有在聯絡嗎?」
  『有──而且還滿密集的。』
  「是喔,他還是一樣嗎?」
  『一樣蠢啊。』

  因為不小心的一句小嘴砲,我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認真一點來看,其實今天久違的見面的確沒有什麼意義,但它卻能夠充實我的心靈,能夠在短時間內掃除媽對我和侑真所形成的壓力。

  後來時間也晚了,是將近下午三點的時間,於是我找了阿光去附近的遊樂大樓吃冰。如果我記得沒錯,我確實是有說過要介紹阿光給你們認識認識吧?

  比起琨閔,我和阿光感情是比較好的,同時也是吵最多架的一個老屁股。

  還記得國中時,那時候的數學對我來說就像在大學時看到微積分和統計學一樣讓人頭皮發麻,而最讓我麻到沒知覺的部份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就是吳導。

  要說到這個吳導,得先從數學開始說起。

  她說過一句對我來說是的謬論:「要搞懂數學以前得先把自己搞懂,如果搞不懂數學就是搞不懂自己。」

  這是非常荒謬的一個論點,也因此讓我覺得數學家多半是有病的。但我並非在歧視數學家,相對的我非常欽佩舉世當今的數學家們,但對一個極度討厭數學的人來說,看到數學家就根本像是看到蟑螂一樣讓人髮指啊!

  吳導對數學相當嫻熟,同時我相信國中導師只是她吃飽閒著沒事幹,才會跑來當的職務,以她的實力,就算是要當個研究學者也都不是問題。

  心狠手辣女教頭是我在心裡給她起的稱號,因為照考試分數不及格標準打手心的老師中,她是最殘暴的那一個。通常其他老師是拿愛的小手的握把打人,只不過她拿的是上頭寫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扁!』的大木板。

  大木板,就是我們屁股底下坐著的椅子,拆一塊木板下來就可以拿來當武器的那種木板!對當時的我來說,那玩意兒簡直就比單分子切割刀還要來得具有威脅性!

  國中生的我總是會起個大早,然後趁著老師還沒到學校以前前往教室,向班上的資優生們借作業來抄。而我身邊的這個阿光,就是我所說的資優生之一。

  『快,時間不多了!』

  還記得那時,我用眼神示意阿光快點把作業拿出來讓我抄,會這麼恐懼的原因是,吳導對於不寫作業的學生,就像在家裡看到蟑螂一樣會很不爽地拿著棍子想要把它打死。由於我不想成為那隻可憐又噁心的肥美蟑螂,所以我決定向我的這個摯友兼損友求救。

  阿光本名叫光穎,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都是個過度正經的好友兼損友。

  「你好歹也寫一下作業吧?」

  他無奈地把考卷遞給我,我就像非洲難民看到有人施捨麵包一樣,伸手一把就搶過來。

  『你不知道寫作業對一個天才來說是奇恥大辱嗎?』
  「為什麼?」
  『因為我是天才,所以不能寫作業。但吳導就是無法理解這點。』

  不要懷疑,我就是會正經八百地向你胡扯的那種人,以動畫《獵人》裡的念能力來分別,我大概屬於變化系吧?

  拿起筆猛抄的動作行雲流水,積年累月的經驗讓我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寫好一張考卷──即使答案全錯。由於我被掛上了壞學生的標籤,所以我去學校的職責就是被打。

  『有沒有想起以前被冠上的稱號啊?』

  遊樂大樓一樓裡,我點了布丁雪花冰,而阿光則點了冰豆花。

  「呵呵……你是說冰塊嗎?」
  『是啊,會懷念嗎?』
  「其實還好,國中的生活我一點也不覺得值得回憶。」

  對他來說,那三年是被排擠的三年,想當然是不太好受。

  『原來如此。』

  然後他很不客氣地挖走了一湯匙我的雪花冰,比較有良心的是他並沒有挖走我的布丁。

  透過天色漸漸地暗下、雲層漸漸變厚了來看,大概可以猜得到再過大約半個小時午後雷陣雨就要來了。不過我家和阿光的家就在附近而已,所以我們並不怎麼擔心,依舊悠哉地吃著冰,然後聊聊過去。

  「聽說310要辦同學會,有邀請到我。」

  310是我當時的班級──3年10班。

  『是喔,我沒有收到通知。』
  「那是因為你不管是在臉書還是在外面,用的都是假名啊!別人要找到你?難哦!」他咬起碎冰塊,用著像是被鬼打到的含糊口吻說道。
  『我爽啊。』我很得意地回應。

  但要是真的邀請到我了,我想自己是肯定不會去的,如果說是要看看吳導有什麼變化的話,我可能會去露面一下,但目的達到之後就離開。要說理由的話,恐怕是因為一種好奇心,和一種為了讓過去那些畫面更加清晰的手段。

  「不過我應該不會去吧。」
  『……』

  你不會去,我想也是。


待續……


  這次不去參加,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畢竟記憶會隨著時間漸漸模糊,接著到最後,它們就會全都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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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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