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史記雜感》二、本紀卷一（五帝）（上）

五帝本紀第一，這裡講的是神話時代的故事，華夏民族的起源。司馬遷開頭從黃帝何許人破題：

「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　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而蚩尤最為暴，莫能伐，」

（空字無法打出來，是启去掉上面的蓋子之後留下的字，為「以」的異體字）

黃帝是誰？他是少典的兒子，名公孫軒轅，和我們一般所知的姬軒轅不同，底下注曰：黃帝生於壽丘，長於姬水，居軒轅之丘，故以地為名，因居姬水之側，故改姓姬。所以古人命名法之中，黃帝所用的是某某地的某某，這樣的命法，與西式的「高地的ＯＯ」、「大樹附近的ＸＸ」十分相似，中古日本也有以封邑作為姓氏的苗姓命名法。後來黃帝乃自命為姬軒轅。

黃帝有何特質？黃帝生而神靈（陰陽不測謂之神，人惟萬物之靈，謂之神靈），乃是人中奇異，而且弱而能言（弱謂幼弱而未合能言時，黃帝即言，以為神異），非常精靈。幼而徇齊，徇，古人曾解為睿、深、速等義，今義為週遍，故說黃帝幼（十五歲）而才智周遍，長則敦敏，成（二十歲）而聰明，意指聞見明辯，辯也作辨。

後來炎帝（神農氏）還在位的時候，炎帝年邁，此時四方的諸侯酋長們互相戰爭掠奪，沒有地位的百姓都被犧牲，可是炎帝無法平定災難，眼見國之將亡，姬軒轅開始習練武功，用以討伐那些不服中央的諸侯，於是諸侯們都來順從他，不過有位名喚蚩尤的諸侯最為暴虐，無法攻克。萬民畏怯蚩尤，而炎帝老不能戰，便請求軒轅行天子事，替炎帝履行天子之責，護衛生民。黃帝因為以仁德不能服蚩尤，仰天而歎，天遣玄女下授黃帝兵符以伏蚩尤，此乃強調正統性，表示征服九黎君蚩尤是天帝示下的天命，黃帝是「代天巡狩」。

「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脩德振兵，治五氣，蓻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罷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徵師諸侯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禽殺蚩尤，而諸侯咸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黃帝，天下有不順者，黃帝從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嘗寧居。」

這時候外敵方去，內亂又興，炎帝開始想要侵奪諸侯了，諸侯都投奔軒轅，於是「修德振兵」，這是說軍權應歸德者，天下方能得治，黃帝善應天地五氣之變，又使五種發芽供百姓溫飽，安定了四方，而訓練猛獸作為戰力，也指訓練強盛的軍隊（後世多以貔、貙等指勇猛軍隊），和炎帝的軍隊作戰，經三戰力克後，得到炎帝認可，但是蚩尤一族又造反了，於是黃帝會師諸侯，擊殺蚩尤於涿鹿。

總之黃帝已得天時地利人和，所以名正言順地成為神州大地上第一位共主，代神農氏而立，稱為黃帝，天下有不順從欲作亂者，黃帝就征服他們令之順從，開疆拓土。後面說黃帝的國家範圍如何，置邑於涿鹿，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兵為營衛，此乃游牧戰鬥的時代，所以不興宮居，營帳經常移動。

後面則陳述黃帝如何建立政治體系，他將官封皆以雲命名，為雲師，並置左右大監，萬國和後而行鬼神山川封禪，至此黃帝已經架構了最初的政府，他有兩位監國，有軍政合一的軍隊，萬國和平之後，進行封禪儀式來告祭天地間的精靈與神鬼，用以表彰其行使天命的功績，向上天報告已遵行天命安定四方，實質上是宣告功勞偉大、王業卓然。

之後「獲寶鼎，迎日推策」，黃帝從寶鼎上制定了曆法，創造了節氣。前面說過他年少就非常精明透澈，做為帝王，需有能明察秋毫、明辨忠奸的眼力，而優秀的事理能力則可以有條不紊地處理政事，這裡說黃帝觀察入微，能明白自然之理，方能興國，依曆法而產生的各種知識，就是上古社會最初的廣義社會規範。

他做夢得賢良預兆，因此舉用賢達「風后」（鄭玄：風后，黃帝之帝相也，帝夜夢大風吹天下之塵垢皆去，帝曰風為號令執政者也，垢去土后在也，天下敢有以風為姓后為名之異士？風后來歸，授為帝相），記曰：「風后立牧常先大鴻以治民」，然後呢？這位奇士怎麼幫助黃帝？他讓黃帝「順天地之紀，幽明之占，死生之說，存亡之難，時播百穀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所以最後黃帝因「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

他有了政府、人民、疆土、律法，也組織了保衛國家的軍隊，有了這些還不夠，還欠了點什麼：黃帝需要一個聰明的幫手。說到打仗的話，黃帝是厲害的，可是內政部份，治理這麼大片的領域，他需要一個能人來輔助，這也是為什麼古往今來，上位者要禮賢下士，要求賢若渴，黃帝此舉又為帝王典範訂下了一個教條。風后協助黃帝治國，要順天之四時，要順陰陽之事勢，並進一步衍出禮儀禁制（死生之說），要建屋製衣，然後訂立喪葬規則，免去存亡之難，令人民沒有暴屍荒野，此外還要種植百類穀果養民，馴服飛禽走獸，這時天不異災，地出珍寶，黃帝勞心勞力地化民，勤奮收成並節儉用度。

這裡說明一位領袖的工作是什麼，他做的多、拿的少，他關心所有人，而沒有幾個人有空關心他，他把人民捧在手上，讓人民把他踩在腳下，這是真正的公僕。後面一段則是簡要紀錄黃帝的家庭，正妃縲祖，有二子，玄囂青陽及昌意，分別降居江水及若水，黃帝共二十五子，這兩位嫡子的苗裔後來都有登上帝位的紀錄。最後「黃帝崩，葬橋山」，故現在黃帝陵寢通說橋山黃陵。

縱觀史書神話，莫不稱黃帝是偉大始祖，這位偉大祖先不但是明君，頭腦聰明且武功高超，能明事理分是非，在蠻荒的上古時代，可說是俊秀大才，這樣的條件放在現代也是一樣，這說明了理想的君王原型、人中之龍所需具備的條件與行誼。

接下來是五帝本紀（中）篇，要提到黃帝後人的事蹟，（下）篇則是堯舜的事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