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像是營造私人領域的方式,按摩人生、舒緩悲傷。
在缺乏空間的年代,我走路。在擁有旅伴的年代,更要走路。
走路濺發替代激情的心跳,以另一種喘息的方式讓情感對望。而四頭肌虛脫的疲困,也以近於疼楚的強度提醒人世的現實。
一對情侶在身後不遠處,男性細心的牽引呵護,從女孩嬌柔的語音,可以猜測交情尚屬新嫩。
水管路上,陽明山細碎的石階總是兩步太高一步嫌少,長途跋涉之際,更教人心急。年少學習手術當中因為掌小,習慣請跟刀護士換個順手工具。長我二十的史醫師常頑笑,說術者要學習「用最少的器械做最多的事」,合手的工具不是永遠都有。拖著抗議中略為抖顫的關節,我想起一直不服老、戴著計步器為心臟減肥的他。
而山最感人的或者是叢生的花草,但舉目不見盡頭的步道,媒介天光與人的樹,我往往在讚嘆中仰望,忘記舉步。樹與路交會時絲弦頓起,鳥聲乍揚。行腳處,生活錯落有致。
離開之前,山產店院裏寵物豬給了個缺乏生機的倦容。走向擁我入懷的來日時,其實也有相似的無助與戰兢。這逐日年邁垂落的身形,是否還得將命運傾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