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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05 22:50:45瀏覽5033|回應8|推薦126 | |
下輩子不當醫師! 可是,在醫療行為還沒"去刑化",醫師還沒被"勞基法"保護的狀況下,我也不敢當病人。為此只好繼續當醫師,保護家人與自己。 為什麼?因為醫療行為去刑化前,"防衛性醫療"不會消失。在醫師被勞基法保護合理工時前,被迫長期疲勞過度犯下的"無心之過",也不可能消失。 此外,就算大醫院的醫師有了勞基法保護而不過勞,開業醫在金錢壓力下的自願性過勞,也不應忽視。因為第一個倒楣的正是病人,不是嗎? (防衛性醫療:醫療上執行不必要之檢查,或迴避收治高危險病患或從事高危險性之手術或醫療,見《醫療刑法與巨額賠償引發之防衛性醫療-壓死健保的最後一根稻草》http://www.tma.tw/ltk/99531208.pdf) 有個前輩,住院醫師時期值班護士都不敢隨便叫醒他做事,因為次日他總是"否認"自己半睡半醒間開的醫囑。能怪他嗎?太累睡得爛熟硬被呼叫器叫起床,許多人都是依賴本能在做事,身不由己。 還有我這種神經緊張型住院醫師,只要一個病人待產便睡不著,擔心忙碌中的大夜護士無法同時兼顧;若待產有狀況,得不斷查訪胎心音變化,整晚也是不必睡。第二天8點,繼續上整天的刀。但因為是女孩子,當臉色慘白腫脹時,主治醫師往往會主動要我去休息。這個貼心狀況,那幾年總共發生兩回。大多時候,還是咬著牙,以免被誤會耍女性特權。 還沒升主治醫師前,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都發了,還因為嚴重偏頭痛找學長檢查腦波,結果,好不容易喬出上班時間的那半小時檢查,前一天值班的我,坐著坐著睡著了,以致檢查沒有定論。吃預防偏頭痛的藥物會昏沉,為不影響醫療能力,我放棄了,結果,已經很爛的胃被止痛藥搞得更爛。而餐後必昏沉的我,上班不敢吃正餐,多年來少掉的午餐,讓胃腸問題從沒有真正痊癒。 因為,我從事一個不容稍有閃神的工作,每個思路都影響一個人的安全。 但至少大多醫師都具備了隨便睡隨便醒的功力,尤其累翻的時候,不太可能失眠。大多醫師對這樣的醫療環境逆來順受,我想,也是因為忙得沒時間思考。不然臉書上一個年輕的呼籲:【震怒!27歲實習醫師過勞死!──團結為公義!全民相挺!】不會門可羅雀。那些該"去團結的人"還在過勞,其他的"全民"則實在事不關己啊! 直到這一代,我們還是堅信好醫師應該無私付出,不應一分醫療一分收穫地把醫療"商品化"。醫師是"責任制",不受勞基法保護有其背景原因;勞委會副主委也提醒,醫師過勞死可以根據勞保申請職災給付。但是日積月累的身心靈過勞,失去的健康、家庭生活,甚至因情緒失調波及的生活品質,又要怎麼討得回? 婆婆我曾經開業曾經門庭若市,那時老有個幻想--奔走於兩個內診間與兩個超音波間時,某日必在候診病人前摔個四腳朝天,超級狗吃屎。後來並沒吃到屎,倒是診所院長出城去打小白球丟我一人顧店時,過勞之憂引發腸躁症,弄得邊挫屎打止瀉針邊看診,藥物過敏腫成小豬臉,嚇到門診小姐。那時頭痛達到巔峰,卻不能嘆氣皺眉,以免病人誤會自己病入膏肓。臉上的笑,有如假面。而今,幾絲那期間萌發的白髮,還是不時以沖冠之姿提醒著那個無暝無日、無時間思考的年歲。我僅有的一生一次的花樣年華,就這樣過去了。嗚嗚,下輩子才不當醫師! 悲實習醫師之死 而今課堂上,我那些花樣年華的學弟妹常常近半睡得東倒西歪。雖然分不清是上得太爛還是他們太累,總盡量準備飲料點心讓他們提神。這些孩子大多認真老實得可愛,他們只是學生,從這年的實習,才初次嚐到初入社會的勞資、同儕分工問題。也可能,人生首度尊嚴被踐踏、體力被耗盡。尤其是往醫學中心去的大無畏孩子們。他們還天真,未必了解自己選項之下代表的意義。實習醫師過勞之死讓人不禁悲傷,這些超時工作的歷史共業讓下一代承擔是否有理? 我們醫院體系年年都有實習醫師大會,讓實習學弟妹們一吐怨氣。今年,有人問:「4月5日可以補修假嗎?」 說真的,這是我這輩子都不曾想要對制定規定的醫院發出的問題。過往習慣當自己是一個大團隊的一份子,醫院的最佳表現就是個人名譽所在。但實習學生只是過路客,理論上學生應該照假休。他們並不享有體制內員工的福利,沒有加班費。怎忍還讓他們照著體制內員工的責任上工?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當年怎麼過,就要下一代也照樣過。當場,長官迅速裁示,可在所屬科別內輪休。 婆婆欽佩這些爭取權益的孩子。有時失去的權益未必出自惡意,但自身權益只有自身最了解。婆婆寧願看到他們及早保有健康,不要如我現在,即使半退休狀態,還是常常要與「動輒反動態度不佳的消化道」談判。 今年5 月1日,護理人員高聲抗議護病比過低,這不僅是護士的過勞,也是病人的隱憂。5月5日一個實習醫師過世,由家屬申訴制度殺人過勞而亡。99年12月,兩名台大主治醫師醫一倒一過世。 日本研究發現,過勞死三大危險群,是工作時數太長、輪班、工作時間不定。這三項,醫護人員全包了。過勞不僅指體力,也包括責任、被迫帶來的壓力。自律神經與內分泌長期失調,過勞死只是其中一項結果,其他過勞引發的慢性病、身心病不勝枚舉,遑論過勞環境下飲食睡眠不正常的其他後遺症。http://www.npf.org.tw/post/2/5882 無怪乎越來越多醫師去學法律,越來越多年輕醫師不碰高風險的醫療科別,越來越多聰明孩子不想當醫師。 所謂高風險,就是一般人最需要被照護的大病。其中,照顧一人風險兩倍的產科,自是箇中翹楚。 牽涉醫療品質時,病人主觀容易感受到的是資訊不對稱,懷疑醫院是否暗槓了疏失,何況醫師常被視為既得利益者;但醫療實是團隊工作,醫療品質牽涉每個相關醫護檢驗人員與期間互動,更遑論超時工作對於醫護人員身心的傷害。這些結果,也都會間接連坐到病人身上。 一個醫師跨海行凶或許與過勞無關,但不被保障的醫療環境下,醫護人員要怎麼避免自己因過度疲勞而過失殺人?多年來,這個問題常讓婆婆冷汗一身。那時我還沒想到,許多孩子,根本是倒在習醫的路上。不論制度有沒有幫助殺人,一個公正合理制度的要求並不過分。你可以討厭醫生,但你還是需要他們身心健全的行醫。 ← 毛蟲的遊行 這樣的因果循環,讓我憶起某個雨後,我的傻瓜數位相機年代。一群新生的毛蟲在富陽公園排排隊,領頭的胖老大走昏了,爬到人行道上。婆婆搞了片葉子把它們一隻隻挪往草叢,九牛二虎之後,這群小朋友還是嗅著前蟲的體味,成放學一縱隊隊型往前直闖,再度爬到人行道上。前路茫茫,我又送往草叢一次,連忙落跑,以免自己再度不捨,耽誤接下來的重要行程。 幸而,就算背負著白色巨塔的宿命與沒有勞基法的苦楚,實習醫師至少不會前路茫茫。 許多長輩已經努力不懈,讓醫學生的臨床教育更合情合理,更與社會接軌。
http://tw.news.yahoo.com/article/url/d/a/110505/63/2qzxg.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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