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軼聞之一)

這是發生於十四年前的 奇遇，在我山居歲月的某一個夜晚，

突然來了一位說是要掛單的出家人，

而我則是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的 怪胎

．．．．．．．．．

山居的夜晚，月明星稀、南風習習，我獨坐庭院乘涼，

觀賞著瀕臨絕種的數點流螢在周遭閃爍明滅。

突然，竹門外出現一個壯碩的出家人

以略帶疲累的聲音說：先生，我是來掛單的，方便嗎？

我從籐椅站起來向竹門走去，一邊回應這個出家人說：

很抱歉，這兒不是寺廟哦，不過，請進來喝杯茶好嗎？

．．．．．．

出家人坐定後，我奉上茗茶，互相寒喧了幾句。

我便問出家人：請問大師打哪兒來？要往何處去呢？

出家人說：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遊。沒有目的地。

：哦 ～ 那您可就是所謂的「行腳僧」囉。

：不錯，人生本來就是客塵逆旅，我四海為家。

言談間，我覺得這出家人氣宇不凡，跟我所見過的頗不相同，

心裡暗自忖度何不考考他的經典見識。

便說：請問大師平日都做哪些功課？誦哪些經典？

出家人聽我有此一問，卻呵呵笑了起來，

：我只誦一本經．．．

：哪一本？

他以食指點著自己的心口說 –—

：就是 心 - 經。

：哦～ 就是–— 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出家人立即搖搖手打斷了我的誦詠，

：是 自心的 - 心。

：難道說 三藏十二部、不論顯、密、淨、律你都不誦？

出家人表情嚴肅地說  –  —

：縱然窮畢生之力，誦盡千經萬典都是 心外求法，

與自心了悟有何相干？充其量也只是個理論家、故紙書蠹罷了，

然而，知識並非知道！理論並非實踐！

譬如所謂『離苦得樂』和『轉識成智』

這兩句幾乎成為宗教的口頭禪了。

我心裡一想，真的耶，我看過不少所謂方外.方內的人

一張張的臉孔呀，簡直就像是 雞肫，根本不 肋！

一到假日就是成群結隊地朝山、禮聖．．．

：請問大師，朝山拜聖， 聖在何處？

：聖凡平等不二，在不遠不近、不即不離之處．．．

：等 等 – – 到底是在哪兒呀？．．．

：就在此時此地 ，你問我答之間隙．．．

：可不可以更具体一些些？

：在黎明中的朝陽、嬰兒純真的臉龐．．．

有讀過『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則知君不可見』的句子麼？

：有！有！再加上【信心銘】那句『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

豈不是絕配？！

這出家人霍地站起來，瞇著眼 ，睇我半響，然後合十而言

：對得妙！只怕是鸚鵡學語，不是自家本地風光．．．

暢談中，茶過三巡，不覺皓月當空，已近午夜，

這個夜晚的奇緣妙遇，使我決定留這位大師在山居住宿，

於是，將一間久未使用的客房稍微整理一番，誠懇邀請

：大師不嫌棄山居簡陋，請進房休息，明日再聆教誨。

出家人起立合十說：那就不客氣了， 晚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