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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數：34 |
 藍滿月 (02) |
| 創作｜小說 2015/08/08 20:45:32 |
女孩用裙擺兜住那塊石頭，在視線極差的樹林裡摸索向前，終究體力不支，昏倒在林地裡。老紳士的人馬找到她，不過他們對她沒有興趣，命令一個人看住她，其它人四處尋找那顆石頭。不一會兒，在黑漆的森林裡，大群蝙蝠飛來，低空襲擊，揮動高舉的手電筒時，照亮了大批蝙蝠的眼睛，景像恐怖，影響了眾人的行動力，等到蝙蝠飛走後，他們趕快走向負責看住女孩的那個人，女孩不見了，負責看管的人死了。 在山中的一個村落的木屋中，女孩兒醒來，身旁是陌生的房子與陌生的人。她焦急的比手劃腳，好像在找一顆圓圓的東西。她與對方無法溝通，開始哭泣。另一位較有威嚴的中年女人走進來，把手中的石頭拿給她看，她破涕為笑抱著那位中年女人，因為，那就是母親。而那顆石頭，就是她在找的東西。 母親帶著她開始躲在深山中的日子，她每晚抱著石頭入睡，而母親就陪在身旁。往後的一個月，奇蹟似的，女孩發現自己不戴助聽器也開始聽得到一點兒聲音，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大部份的時間她都呆坐在樹下觀察在村落中到處走動的人與牲畜，甚至會幫忙餵雞，有一天，村裡的兒童追趕一隻巨大的巨鬣蜥，把牠打傷了，女孩把牠抱回去照顧。傷好之後，巨鬣蜥左半臉的傷口扭曲變形，左眼瞎了，左耳變成一坨凹凸不平的醜肉。女孩睡覺時，巨鬣蜥會自動過來睡在旁邊，非常馴服。 母親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帶著她搬到一個遠離傷心地的城鎮生活。 有一天，女孩開口說話了，發音並不熟練：「母親，父親死之前，向那個醜男人要了一筆錢，總有一天，我要那個醜男人為我父親的死負責。」 母親哀怨的低下頭來：「孩子，那個醜男人害死了你父親，他自己也被火燒成重傷，已經死了。他等於已經為你父親的死負責了。」 「妳為什麼這麼容易就找到我？」 「因為，我嫁給了那個人的獨子。」 當年棄夫棄女之後的母親，選擇在旅遊聖地雕刻動物塑像為生，住在一個簡陋的小屋，一個華裔男子在逛雕刻市場的時候看見了母親，半年後兩個人結婚了，她沒有透露自己的特異功能與結過婚生過女兒，卻幫助新丈夫開創他的礦業，憑著準確的通靈能力挑選出來的開挖地點絕不失手，可惜事業做大了後男人開始四海為家到處做生意，養了好幾個情婦，不太管母親了，夫妻倆各自經營事業。 繼父的變心讓母親更想找回自己的女兒。 女孩沉默了片刻才問：「那…你現在的丈夫知道那顆石頭在我這裡嗎？他知道我是妳女兒嗎？」 母親搖搖頭：「那不再重要了，好在他對這個石頭沒有興趣，他只對錢有興趣。你說你父親死前要來的錢，現在在那裡？」 「在我戶頭裡。」 * 大太陽下，一艘輪船靠近比東港，距離印尼蘇拉威西島北端的馬那度市，只有四十八公里。馬那度市人口四十二萬，是蘇拉威西省第二大城市，活火山常年蠢蠢欲動，遊火山、泡溫泉、深入雨林、潛水是主要的旅遊活動。 乘船者從船上紛紛走下來，一個女孩綁了兩個馬尾，戴了寬大的草帽，穿著簡單的棉質上衣和褲子，身邊跟著一位僕人，主僕之間互動很少，看來是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兩個人，僕人的特徵是嘴上的疤痕與略歪的人中。 僕人吆喝等在港口的工人，把一箱一箱的行李抬上岸，皮膚黝黑的警察們注意到了他們，毫不留情把他們的箱子都打開檢查，翻開裡面的東西，除了衣服、生活用品，就是一顆石頭和一隻放在籠子裡的巨鬣蜥。 巨鬣蜥半臉畸形，長像醜陋。 女孩手上提著一個布做的提包，警察示意要打開來看，裡面有錢包、梳子、手鍊、手帕、小筆記本，打開筆記本，裡面寫了很多字，每一行都有一個日期，還夾了一張照片，上面一對夫婦和一個小女孩。 警察與僕人嘰哩咕嚕的交談著，女孩冷眼觀察不動如山。僕人指著照片用不太標準的口音大聲問女孩：「爸爸？媽媽？」 女孩點點頭。 警察把女孩和僕人帶進一間房間，所有的箱子都被抬了進來，一位主管模樣的當地人坐在桌前，僕人立刻對他說了一堆話，他轉過來對女孩說：「我這樣講話妳聽得到嗎？」 女孩點點頭。 「請坐下，請問你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旅遊，洗溫泉。」 「洗溫泉？妳這麼年輕，怎麼會一個人來這裡洗溫泉？」 「我有聽力障礙，聽說洗溫泉會有幫助，所以來這裡試試看。」 「住那裡？打算待多久？」 「我有一個姑姑在北蘇拉威西的旅館工作，打算待一到二個月。」 他站了起來，拿起那顆石頭：「妳帶的這顆石頭，不太尋常，外表黃褐色，有大小深淺不同的凹坑，內部均勻一致的呈深紫黑色，幾乎像足球一樣大，告訴我它是什麼東西？」說完，他把石頭重重的放在靠近她的面前。 女孩低頭看著石頭，微笑，慢慢抬眼看他：「這是我老家門口的『石敢當』，二年前一場大火燒光了我的家，一切都毀了，這顆石頭卻沒有燒掉，帶在身邊做紀念。」說完，她把石頭推回去。 他低頭看著石頭，用手指摸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突然說：「既然是紀念品…」假裝不耐煩，揮揮手：「好了，可以走了。」 僕人再度忙碌起來，開始收東西放回箱子裡，女孩把石頭抱在胸前，轉身向外走。他低頭看著桌子下面的手掌心，裡面有二張千元美金鈔票，女孩懂得把錢折小壓在石頭下推給他，真是聰明懂規矩。 他高興的抬頭喊：「你們等一下！」 女孩厭惡的眼神望著前方，微笑，慢慢轉身說：「你放心，如果那一個溫泉可以治好我的耳朵，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是啊，我先代表全島失聰的居民謝謝你。小心別洗到硫磺泉，很毒的。」 另一位穿土黃上衣的工作人員覺得奇怪，小聲的用當地話問他：「她怎麼知道你要問的問題？」 「這不重要。」他把其中一張千元美金塞進穿土黃上衣的工作人員手裡。「去照顧下面的人吧！」
在陽台上，她凝視著夜空，雲層有一點兒厚。 夜空中遍佈極薄的沙塵，西南方的火山噴發了，煙灰上升被吹開，她期待的是更多的風。 她把石頭抱在懷裡，終於，被她等到了。 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上，平時的月亮是黃的？白的？灰的？紅的？此時此刻，讓人大開眼界，它不但是圓的，也是淡藍色的。 母親說的沒錯，此一奇景叫人大開眼界，母親應該要一起來才對。 她的心一下子被激勵了起來，深深的把石頭抱在懷裡，頓時，很多聲音都被放大了，影像也放大了，不得不閉上眼專心體會，連被風吹過的毛細孔也好像聽到了巨大的召喚，顫抖的程度也放大了，傳到大腦裡，她輕微的搖晃身軀，只好坐了下來，回想起母親的聲音：「把石頭帶到火山爆發的附近，它會恢復生機，妳也會恢復聽力。」 然而，她還沒有察覺，自己的皮膚也發出微微的藍色。 清晨，她在陽台上醒來，往陽台下一看，幾個遊客嘻笑喧嘩從一樓走過，她發現，她確實是聽得更清楚了。她轉頭看，原本安安靜靜的巨鬣蜥，又在撞籠子。 母親說：「巨鬣蜥焦躁不安時，就是地震要來了。」 牠已經這樣好幾天了，這幾天天天都有地震，沒什麼稀奇。
她往房間裡走，這時，突然聽到窗外的鳥大群大群的飛過，震耳欲聾的各種叫聲有人、動物、交通工具及警報發出的聲音，最嚇人的其實是身邊地板、天花板、桌椅、燈具上下震動，爾後左右震動翻倒掉落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音，火山又噴發了，此時此刻，她真實的感受到她絕對不再聾了，所有的聲音都聽得好清楚，災難的聲音如此真實而擋不住，她躲在床邊聽著、記著、看著，等一切都過去。 這一次的地震強度很大，石頭被震掉在地上砸碎了一角。 巨鬣蜥籠子的門被彈開了，籠子也壓壞了，牠走了出來，走到石頭旁邊，居然把碎片吃掉了。
很奇怪的，母親並沒有與她聯絡，打電話回家也沒有人接，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等到她回到家中後，才曉得母親已死於海嘯，聽鄰居說有一個人自稱是母親丈夫的人過來認屍隨後把遺體帶走了。她把所有的蛛絲馬跡拼湊起來，暗地裡請僕人去打聽，才知道繼父已經處理掉所有有關母親身亡的手續及繼承問題，並把母親所有的財產都拿走了 想想也對，繼父可能並不知道她的存在，就算是知道了，也會怕她出面分遺產。突來的打擊，讓她幾乎情緒失控，她試著在一團混亂中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先是失去了父親，現在又失去了母親，無依無靠，雙耳失聰。 小時候，耳朵總是聽不清楚聲音，聽到的有時只是一連串的迴音與嗡嗡響。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如此一來就不會聽到父母無休止的爭吵，他們吵到動作大時，她不是把助聽器拿下來，就是把眼睛閉上。 母親在二十歲的時候認識父親，幫助父親成為一位風水算命大師，其實真正擁有特異功能的是母親，父親會的，都是母親指點的。母親為了愛情，甘願成為一個藏鏡人。 生下她的那一個年，父母大吵了一架，也許是因為女兒失聰所帶來的照顧壓力，也許是為了一件事兩人的理念開始有了嚴重的分岐 --- 母親偶爾陪父親去幫人算命的時候，無意中提到看得到有錢人家保險箱或是任何鎖的密碼，父親以要籌一筆幫女兒看醫生的費用作為理由，竟然想偷保險箱。 到手之後，裡面確實有不少珠寶與現金，代價是一家人就開始了東躲西藏及活在謊言中的日子，跑來印尼謀生。 有一天，父母又嚴重吵架之後，母親離家出走了。 回想起父親的發展並沒有母親來的順遂，父親沒有母親的幫忙，好一陣子無法謀生。 父女兩人的日子很難過。 有一天，一位老婦上門想問毫無音訊的兒子什麼時候會回來，頹廢的父親竟然把客人趕走，她拉拉父親的手，在他手上寫下兩個數字：12、19。寫完後朝門外的老婦一指，父親於是把老婦叫住：「神明給了我兩數字：12、19，只要碰到這兩個數字時你兒子就會回來了。」老婦給了錢。 後來老婦回來達謝，帶了好多禮物與潤金，原來她的兒子真的回來了，回來的那一天，是當月的12日19時。 從此以後，由她代替母親，成了父親的藏鏡人，好讓父親繼續他的算命事業。
同時，母親開始著手尋找失聰的女兒，有錢好辦事，找人也容易多了。先回到老家打聽前夫與女兒的下落，巡線追到老紳士所住的那個城鎮，前夫的下場不好她救不了，但是憑著自己的感應能力知道女兒還活著。於是買通了幾個當地人在山上找到奄奄一息的失聰女兒，帶著她暫躲在山中的村落，這時母親才驚覺，女兒居然也擁有了和自己一樣的能力。
想到這裡，她突然想到母親在房間的衣櫃後藏了一個保險箱，母親知道開保險箱將難不倒她，從來沒告訴她號碼過。她凝視保險箱上的鎖，彷彿看到母親正走過來在開鎖，她看到了畫面中的號碼，伸出手，照樣操作一遍。 裡面有東西，看來這個保險箱並沒有被繼父發現， 不過，很令人失望的，裡面只有一本筆記本，夾了兩張照片和一把鑰匙：一張是小時候的三人全家福，第二張是母親與繼父的合照。
筆記本的一頁，寫著母親的叮嚀： 失去的感官能力恢復後，要避免出現在藍滿月下。在藍滿月下，原本帶來”福”的東西，也是”禍”。不要問過去，不要用上天賜予妳的能力去賺錢。我留給妳的錢財，夠妳這輩子像平凡人一樣好好的活著了。切記。 小屋的地址及一串銀行的帳號密碼寫在筆記本的最後一頁內，在書背內側裡黏了一張提款卡。
她把自己特意的打扮一番，出門到銀行提領那筆錢，踩著高跟鞋，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成熟老氣。沒想到提款卡插入機器後，畫面上出現的訊息是：請洽行員。 她鼓起勇氣到銀行櫃台去開口詢問，努力的咬字清晰，行員回答：「帳戶被凍結了，這是妳的卡嗎？」 突來的危機感，讓她保持沉默趕快離開，那危機是什麼？母親的帳戶為何被凍結了？一時還搞不清楚，她隨便收拾了一些行李，由僕人陪她找到母親在旅遊聖地留下的簡陋小屋，用那把母親留下的鑰匙進入屋內。 藏身之處有了，吃飯生活暫時不成問題，可是以後該怎麼辦呢？她應不應該站出來向繼父主張自己該分得的遺產？繼父是怎樣的一個人？和那個醜男人一樣壞嗎？ 沒人幫得了她，生活一時失了方向。
有一天晚上，她做了惡夢。父親死前所發生的事歷歷在目，醒來後，她看到了醜男人在電腦上輸入帳號的畫面，趕快拿起筆寫下來，第二天，她把自己打扮整齊到城市中的網路商店租上網電腦，幾番操作之後，進入了老紳士的戶頭，把錢全部轉進了自己的帳戶。 她和僕人迅速打包整裝，離開了那個簡陋小屋。
半個月之後，她重新打造自己，出現在新加坡的某個私立高中，訂做最好的助聽器，接受了最好的語言訓練。 僕人成了她的司機與管家。 巨鬣蜥似乎很能適應新加坡的氣候，越長越漂亮，直到有一天，她發覺綠色的巨鬣蜥逐漸變成淡藍色。更令人驚訝的是，由於牠左臉畸型，左眼看不到東西，很少朝左邊行進或是朝左邊取物，有一天，牠居然自在的從左邊吃一個掉在地下的果子。
學校動物日的那一天，她帶巨鬣蜥去參加。放學回家之後，發現巨鬣蜥正常的右眼被點了膠水，心疼的抱著牠幫牠清洗。當她捧著牠的臉時，發現白天發生的事情從腦中快速的閃過，其中一組畫面，看得出來是班上的霸凌女王幹的好事。 「哼，我媽媽說不要用特異功能賺錢，可沒說不能用特異功能教訓賤貨。」 霸凌女王第二天進了學校，打開置物櫃的號碼鎖時，發現裡面的書本內頁、筆記本內頁、小包包裡面全部被倒了膠水。
有一天上學的途中，她在報架上看到刊登那個醜男人葬禮及繼父照片的新聞，她大吃一驚。一股被掠奪的仇恨按捺不住，母親的愛來得太遲太短，該留給她的財產全被繼父撂奪，她得到的是什麼？看著繼父活得如此風光，事業成就被媒體如此稱頌，人世間，真是沒有「公平正義」！要不是母親的特異功能所幫的忙，他能有今天嗎？ 還是說…本來就沒有「公平正義」會自動送上門來，它和財富一樣，要去爭取！要用掠奪的！
有一天，她聽到同學在竊竊私語：「她長得不賴，好像家裡也很有錢！」 「那你去追她！」 「才不要，她戴助聽器，我才不要呢！」
巨鬣蜥終於死了，死之前全身發紫，身上起了莫名的腫瘤。當天晚上，她取出原石敲下一角，用力用缽和杵研磨成粉，邊哭邊吃下了一大匙。 在天天服用的狀況下，二個月後，她把助聽器扔了。 她的聽力，居然完全恢復了。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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