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报文学时代 2018年1月2日

有时候，真的很难叫人不想到这世间真的是有一个神，在安排、主导着一个群体乃至一个个人的命运。为什么？这个还得长话长说。

我是念中学时才从课本上知道卫青和霍去病这两位的。不过，当时的课本上只提了这两个名字，没有任何有关他们个人的资讯或描写。当时我的感觉是：卫青肯定年轻过霍去病。这感觉完全来自他们的名字：“卫青”显得年轻；“霍去病”这名字，多老气！

大学毕业前后，我才知道霍去病当时其实才十七、八岁！近两年，我才知道二十岁上下的他究竟有多牛，打到了多远的地方！更到了近期，我方知晓卫青原来本是个奴隶！他是从奴隶到了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汉军统帅！

按照一般的中国史观，这怎么可能呢？ 周公制礼，孔子传承，奠定了中国古代社会等级体制的基础。一个奴隶，处于社会最底层，要破土而出已实属不易，再要做大将军，岂不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天方夜谭真就那么发生了。一个身世寒微的歌女卫子夫，神奇地成为了卫青、霍去病乃至霍光俊杰辈出的契机。卫青、霍去病皆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年）三月的一日，十八岁的刘彻去霸上祭祀先祖，回宫时顺路去看望姐姐平阳公主。由于汉武帝与陈皇后婚后一直未得子嗣，平阳公主便事先物色好十几个女孩，让她们精心装扮后去拜见武帝。不料刘彻皆不喜欢。就在这时，卫子夫出现在了一队献唱的歌女中。刘彻一眼便相中了她。当日卫子夫即得刘彻宠幸。一年后，卫子夫封夫人。十年后成为皇后。

一切都显得奇巧。然而，奇妙的偶然和精致的安排有时只是一线之隔。 

在卫子夫进宫后的十年间，卫青也开始伺候在皇帝左右。公元前129年，就是卫子夫封为皇后的前一年，卫青首战匈奴，龙城大捷。接着，卫青再战平河朔，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威胁；三战北上，端掉匈奴右贤王的大本营，让战争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汉军手中。之后卫青官拜大将军，统帅汉朝大军。 

霍去病的峥嵘崛起，亦和卫子夫相关：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是卫子夫的姐姐。卫少儿本为平阳公主府里一侍女，与平阳县小吏霍仲孺私通，生下了霍去病。一个卑微侍女的私生子，只因了姨妈卫子夫的腾达，便有了接触皇上的机会。 

当然，单单有契机和裙带关系还不够，骏马需伯乐。卫青、霍去病舅甥俩的伯乐不是别人，正是雄才大略的皇帝刘彻本人！刘彻大胆地把一个奴隶出身的卫青扔到了出击匈奴的沙场上，并委之以大任。卫青之前，西汉大将有名的就是李广。李广在汉匈边界地带苦苦打防守战。有一次他被匈奴掳了去，靠着神箭手的硬功夫才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卫青新上任，趁匈奴还不太认识他时，出其不意直捣龙城，打得敌军措手不及，粉碎了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汉朝上下信心自此坚定。

在卫青屡建奇功后，汉武帝又大胆地训练、起用年方十七的少年霍去病。他深知，在与匈奴的艰苦持久战中，光有一个卫青是不够的。而霍去病也不负重望，漠南首战便勇冠全军，砍下敌军两千多首级。当时所谓的论功行赏，这个功就是首级的功。漠南之战后，霍去病封冠军侯。两年后，十九岁的霍去病被封骠骑将军，独自担当起河西之战的艰巨任务。这一年，霍去病两度率大军西征，在友军未能如计划会师同战的情况下，孤军奔袭数千里，大破匈奴浑邪、休屠二王。同年他第三次奔赴河西受降，将祁连山下整个河西走廊揽入帝国的怀抱。 

一年多后，公元119年，二十一岁的霍去病和卫青分率大军征战漠北。此役霍去病比卫青来得凶猛。他深入大漠两千多里，俘虏、歼敌七万多，封禅狼居胥和姑衍山，并一直追杀到“瀚海”（有曰今俄罗斯的贝加尔湖）才班师回朝。 

汉匈之战，在汉武帝的领导下，在卫青霍去病这两位风格十分不同的大将的指挥和扫荡下，取得了历史性胜利。匈奴单于远遁漠北，再也无力南侵。而仅仅两年后，汉骠骑将军便突然离世。霍去病之如流星般匆匆闪过，给我一种神秘、浓厚的命定感：这位英雄少年就是被派来打漠南、河西及漠北等重大战役的。三战完胜，匈奴北遁，他任务完成了，生命随之结束。霍去病去世后，卫青也从此默默寡闻，更加深我心中的大汉宿命感。 

明末思想家王夫之在总结汉武帝如何提拔起用新将时曾这么说：“武帝所遣度绝幕、斩名王、横驰塞北者，卫青、霍去病、李广、程不识、苏建、公孙敖之流，皆拔起寒微，目未睹孙、吴之书，耳未闻金鼓之节，乃以用其方新之气，而威行乎朔漠。”汉武帝时期是一个非常时期。历经几代皇帝的隐忍以及匈奴的跋扈，汉朝已经走到了是继续对匈奴“和亲”进贡还是硬起来，彻底解除匈奴之患的十字路口。汉武帝摒弃了窦太后的老路，果敢向所谓“不可战胜”的匈奴宣战。非常时期必有非常的做法，原本卑微的卫氏家族正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中，破等级之茧，横空出世，不负重托，完满地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西汉的忠臣良将，留给华夏子孙千里大好河山。他们的卓越功勋和勇气精神成了这个民族的一座丰碑和珍贵遗产。 

经典历史剧《汉武大帝》中一曲《千百年后谁还记得谁》，把汉武帝刘彻和大将军卫青之间的“千古君臣”情义渲染得十分煽情。可仔细想来，人非土木，岂能无情，尤其是在那个开创伟业的艰难年代。不管卫青、霍去病的出现是偶然还是神意，汉朝作为一个民族的名字却是不带任何好恶侥幸的因果必然。这个因里有着李广、张骞、卫青、霍去病、苏武等几代英雄的刀光热血、汗马功劳和忠贞不屈的精灵，有着君主和臣将之间动人的缘分和情义，还有着汉朝及其儿女们令人倾倒的家国和个人一体的命运传奇。汉朝，不一定是一个有着多么深邃思想的朝代，但是她坚强地承载着一个民族饱满的灵肉和沉甸甸的内核。相比于唐朝，汉朝展现着汉民族如何以果敢的气概行走她的烽火少年路，更让我缅怀，热爱，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