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現在是冬天呢？還是仍延續著十月秋天的氣息？十一月了，白天還不太感受的到寒意，台灣的四季似乎在莫名其妙之中，也漸漸變得不再明顯，而我將在這個秋冬交替之際，結束了我在夏天萌芽的愛情。和家人商量以後，我便積極的開始籌備遊學事宜，所以對我來說，只有濃烈的離愁渲染著十一月以後的天空，心情難免和著冬天的蕭瑟，或許在異國的天空，有我期待的冬陽吧！

放心不下的是爺的身體，中風雖然讓爺行動不便需依賴拐杖走路，說話也不像以前方便，但慶幸的是至少他還在我們身邊，這些日子來探望的人群來回穿梭，我卻常瞥見爺含淚的眼眶，可以想像曾是我們心中巨人的他，如今是多麼的無助與沮喪。原本爸媽想接回爺爺奶奶到市區同住以方便就近照顧，卻怎麼也說不動兩位老人家離開這片土地。自小路的另一端又看見爺雙手拄著拐杖安靜的坐在門口的木椅上望著前方已一片綠油油的菸田，那份寂寥，會讓我不捨，而我，竟然捨得暫時離開這片如此依戀的風景？還未啟程的旅程，卻已增添了些許複雜的迷惘。

   「爺！在看什麼這麼認真？」跑過去坐在爺的身邊，而小黑跳上我的腿撒嬌，出國唸書的離愁頓時更強烈。

   「回來了啊？」爺說話都變得吃力。

   「對呀！起風了，會不會冷？」

   「不會，吹著風舒服點。吃飽了沒？」

   「吃飽了！阿嬤我回來了。」大聲往屋內喊，沒一下子阿嬤便走了出來。

   「叫那麼大聲，全村都聽到了。」

   「就想叫嘛！爺、阿嬤，下個月我會出國進修一陣子，不過你們放心，我會很快回來的。」

   「聽妳爸媽說過了。幹嘛突然？妳上次說的那個男生呢？不理他了啊？」

   「啊？又不是因為他……。」什麼事都瞞不過阿嬤，真是柯南。

   「妳的個性就跟妳爺一個樣，心軟又想太多。」

   「爺，我很像你對吧！都是超級大好人。」

「人好也要保護自己，怕妳出國被欺負。」爺很慢的說完一句話，自己身體都不好了還要擔心我。

   「我會照顧自己不要擔心我！而且會常打電話回來跟你們聊天的。重點是你們還是考慮搬去跟爸媽住我也比較放心，好不好啦？」

   「這裡空氣好，妳爺喜歡這裡啊！而且田租給別人耕種，我們又不勞累，不會有事的。現在妳爸媽和妳那些叔叔嬸嬸們三不五時就回來，都不曉得多吵，住不住在一起沒什麼差別啊。」

   「是沒錯啦！但有人在身邊照顧著比較安全嘛！」

   「管妳自己就好，一個人在國外才叫人擔心。叫妳那個朋友來見我好罵罵他，沒事幹嘛惹得妳出國？」

   「…….」突然無言又想笑。

   「聽到沒？？？」

   「吼！阿嬤妳也遺傳爺喔？想太多好嗎？」我們三人的無厘頭對話為我上班前注入幸福的能量，這陣子不管面對主任或宇辰，都讓我心苦。

「書亞，妳下班了吧！快到我家來……」靜恩著急的聲音，即將遠行的悲傷情緒暫時遠離。

「怎麼啦？遭小偷了啊？」我意興闌珊的說著。

「遭妳的頭啦！宇辰現在在我家，他醉的一蹋糊塗，好不容易才讓他睡著，接下來我不知道該怎

麼辦，妳快過來啦！」

「什麼？為什麼？可是我……」

「可是什麼？妳很快就要出國了，難道妳都不想見他嗎？」

「……」

「快點過來！」靜恩吼著後便掛上電話，我在猶豫什麼呢？出國後可能好幾年都見不到宇辰了，

想到這裡，我頭也不回的衝出公司直奔靜恩家，一開門便看見靜恩忙著整理桌上杯子的身影，以及辰躺在沙發上睡著的神情，眉頭深鎖的像個不快樂的孩子。

「妳總算來了。」靜恩看著宇辰。

「他怎麼會……？」

「晚傍他打電話給我說想找人喝酒，還自己帶了一瓶烈酒在身邊，妳見過他這樣嗎？一個明明不愛喝酒的人卻拼命想讓自己醉，連我看了都難過。剛睡著之前還一直喊著他好痛苦，連我都心軟了，妳怎麼可以這麼鐵石心腸？」

「他酒量這麼差，為什麼還要這樣？」不顧靜恩的指責，我心疼的開始哭了起來。

「妳會哭、會心疼，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他？」

「……」

「現在該怎麼辦？」

「讓他睡吧！也只能等他醒過來了。對不起，讓妳添麻煩了。」

「這又沒什麼。今天晚上妳要不要一起留下來？我怕宇辰醒來只見到我會很尷尬。」

「我……」

「喂！再怎麼說你們並不是仇人、再怎麼說他也疼了妳好些年，真不懂妳怎麼可以因為對逸萍的

狗屁承諾而履次讓宇辰這麼傷心，我認識妳十年了，為什麼現在才發現我完全不了解妳？氣死我了！」

「靜恩，就算他真的為我放棄了逸萍，他的內心一定也會有一個角落，和我一樣得背負著愧疚過日子，我不想做一個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劊子手，我做不到。我有責任讓已經亂了的三顆心回歸原來的平靜，所以，就請妳支持我的選擇吧！」

「選擇？妳真的放的下宇辰？然後隱藏自己的真感情和別人在一起？」

「別人……？」

「妳和妳們主任之間的事，宇辰都告訴我了。妳真的愛他嗎？」

「我和主任並不是妳想的那樣。」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樣宇辰就太可憐了。只是我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卻受了很重

的傷。宇辰的心這麼赤裸裸的任誰看了都心疼。為什麼就妳不懂？」

「我懂……，我都懂。只是太遲了。」

「怎麼會太遲？宇辰從來就沒停止過愛妳怎麼會遲？妳要宇辰勉強和逸萍在一起，他們根本不會

幸福，而未來和妳在一起的人同樣也得不到幸福，這就是妳要的嗎？」

「……」除了一直哭，我也無語。

   「真被妳打敗了，明明就這麼痛。要不要喝杯咖啡？」

   「嗯！」

手握著咖啡，我們就坐在宇辰旁邊的地板上，輕聲的聊了起來。

「我們留在這裡，會不會讓妳很不方便？」

「不方便什麼呀！反正我一個人住。真是的，為什麼好的桃花都降臨在妳身上？我長得也不差啊！卻偏偏碰不到一個真命天子，乾脆這樣好了，不論是妳或是逸萍，反正都只會讓宇辰痛心，不如把宇辰讓給我好了，或許他就適合我這種大剌剌的個性，妳覺得怎麼樣？」看靜恩認真的表情，剛喝入口的咖啡差點成了噎死我的禍首。

「妳很不給面子耶！不過，我的笑話奏效了，書亞，妳好久不曾這樣笑過了。」

「……。靜恩，謝謝妳。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捨不得妳了。」

「喂喂喂！別又哭了啊！妳這麼愛哭，怎麼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啊？」

「噓……！」食指抵著嘴巴要靜恩別提我將出國的事，離開前絕不能讓宇辰知道，還好，他睡的很沉。

「妳怎麼捨得就這樣偷偷的走？他如果知道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逸萍會陪著他渡過這一切的，這麼多年她默默的守著宇辰，他一定會被她的真心打動的。只要沒有我，一定可以的。」開始哽咽。

「最好事情能如妳想的圓滿啦！」

「緣份走到這般田地，不論我怎麼做都不對，現在我也只能讓時間和空間去解決這些糾纏了。」

「這個時候的妳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點？為了妳的愛情再自私一點、努力一點？只為了逸萍這理由根本說不過去啊！」

「逸萍很愛宇辰，就像她說的，如果沒有宇辰，她不知道該怎麼活？靜恩，這樣的賭注我受不起，如果逸萍出事了我們該怎麼辦？」

「原來這就是妳所擔心的。」

「讓我離開吧！我自己鑄成的錯，就讓我一個人擔。宇辰他會振作起來的，我知道他會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你們的愛情我看不懂，太複雜、太傷人了。像函怡這樣多幸福，一對一的愛情，原來這麼奢求？函怡知道妳壓力大，根本不敢打電話跟妳聊這些，她現在的幸福只敢跟我分享，看到妳這麼苦，我都不曉得愛情的到來究竟是好是壞了。」

「這陣子我真的冷落函怡了。不過知道她幸福，我好開心。」

「唉！妳都自身難保了。」

「無論如何，謝謝妳一直在我身邊，一切的一切……」

「再說下去，我怕我們兩個會抱頭痛哭到天亮。我先進房間了，妳就陪一下宇辰，雖然他已經醉得不醒人事，但我知道只要妳在，他就會很安心。至少他醒來的時候，讓他看見妳。晚安！」

靜恩是個把眼淚藏在轉身後的女孩，看著她回房的背影，再轉過臉來看著宇辰沉沉睡去的臉龐，壓抑不住的淚水頓時又悲從中來，就算用手緊緊摀住自己哭泣的聲音，卻怎麼也掩飾不了我傷他這樣深的事實。就讓黎明晚點來吧！在辰的夢裡，他的心或許不會這麼痛，對不對？

「我的頭……？」宇辰的聲音讓靠在沙發上睡著的我驚醒的跳了起來，看見他雙手捧著頭幾乎趴在腿上的痛苦模樣，我趕緊靠了過去。

「你醒啦！很不舒服嗎？等我一下……」不管宇辰看見我的表情有多複雜，我只想到衝進廚房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妳怎麼……？我在哪裡……？」他一邊納悶一邊揉著太陽穴，看來他昨晚的確喝了不少酒。

「快先把水喝下去，應該會舒服一些。」

「現在幾點了？」他問。

「九點多了。」我看著手錶。

「我想起來了，靜恩？」他恍然大悟。

「就是啊！你吵了人家一個晚上，不會喝酒為什麼還要喝？」

「我對她做了什麼嗎？」他無辜的模樣讓我又好笑又心疼。

「沒有。你只是一直睡一直睡，不省人事而已。」他像鬆了一口氣一樣，捧著頭傻呼呼的笑

著。

「那妳……怎麼會……？」

「靜恩還得上班，她不放心留你一個人，所以……。」

「原來只有在這種情況之下妳才會來見我。」

「……」

「對不起，我可能喝太多了。」

「如果不舒服，就別去上班了，你看起來好累。」

「沒關係！休息一下就行了。只是沒想到頭會這麼痛？」

「傻瓜！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你就這麼想喝醉？酒醒了以後呢？你真的就比較好過了嗎？」辰用他還帶些醉意的雙眼定定的看著我。

「對不起，我以後不喝了，不喝就是了。」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心……？」他似乎沒聽見我話裡的離別，抬起頭來時接觸到他仍定定看著我的眼神。

「沒想到當我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人會是妳，妳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裡有多踏實。書亞，我好想妳……」看著宇辰，我幾乎就要投降了，幾乎……。

「你……你應該餓了吧！休息一下，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

「不要走！請妳讓我任性兩分鐘，只要兩分鐘，求求妳……。」辰突然從身後緊緊地擁著正轉身的我，我的淚……，又在他的懷抱裡，決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