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風雨

今天一早， 我們走在潘斯維克山丘上。 行程才要開始，灰濛濛的天空裡就掉下了一滴小水珠。我知道這只是第一滴雨珠， 接著還會有成串成串的雨絲接連到來。 該回頭嗎？ 閃在腦海裡的一個短句 ，還沒等它說完 ，就提起腳步繼續往前走去。 過了那一種想要極盡苛護秀髮的階段之後，就變得無畏風雨了。總是任憑狂風暴雨的擊打，仍然決心要挺直背脊迎接， 那是一種心境， 無所謂也是無所畏的心情。

仰望著天空， 欣賞灰灰厚厚的雲層風湧。 在起風的日子裡， 烏雲移動迅速，變化萬千。 真像是人生啊 ！每每遇到大風大雨時，也就是面臨變化的關頭。今天的行程充滿未知 ，可能會有風雨過後的和煦陽光 ，也可能是面對一場更加冷竣的風雨，而理所當然的繼續向前走，是因為我有一雙堅固舒適的走路鞋，穿著這樣的鞋子， 可以走一整天的山路 。我還有一件忠誠耐用的防風外套 ，有這樣的外套， 面對風雨時仍然有著安全感覺。 一路下來， 風雨並沒有停止 ，但這也不會影響我的心情，當雙腳踩踏在滿山滿谷的柔軟落葉裡時， 還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豐富感受。 我抬頭看著天空，看著樹葉即將落盡的樹林， 將灰色天空剪裁的疏落有致， 形成一幅標準的秋天即景。

今天的風雨雖然不停， 但是比起二年前的夏天在湖區露營的那一場風雨， 顯然輕盈許多。那時，我們的露營區就在清澈且平靜如鏡面的兄弟湖畔旁邊， 白天寧靜又詳和的綠意與美景 ，讓我們誤以為晚上必定也是平靜美好。 然而當天晚上風雨極盡瘋狂的掃蕩， 我們都以為帳蓬就要被風刮走了。我們幾乎一夜未眠 ，擔憂著處在低窪山谷中的我們 ，是否會伴隨著著豐富的雨水連同帳蓬被沖刷到兄弟湖裡面。

我們在不安中度過漫長的黑夜。 第二天一早 ，隔壁帳蓬裡來自曼徹斯特的老太太，她一看到我就說︰

「真是恐怖的一個晚上，不是嗎？ 但是，這也就是為什麼湖區的山谷 ，總是那樣翠綠而美麗，而湖區的湖水， 總是那麼豐沛的原因了。」

 她簡短的言語為這場狂風暴雨做了最美麗的註解。

因為當天即將離開，出發前往我們的下一站旅程，蘇格蘭高地。我們不得不在從未停歇的狂風和暴雨當中完成拔營。那真是一場艱巨的任務，在暴風中所有物品隨大風狂飄起來 ，我們的動作需要快速準確 ，比如說要順著大風吹的方向折疊諾大的帳蓬。 而大點大點的雨珠直打在頭上以及全身上下，十分疼痛。我們終於在風中雨中以及一片泥濘中以數倍的力氣完成任務。

而我， 我是在那樣的景況下， 突然豁然開朗起來。

(本文摘自張玉芸的散文集『出口』釀出版出版社發行， 您可以在各大書局購買或訂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