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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02 00:22:45瀏覽859|回應6|推薦19 | |
〈一〉
在天上轉了半個地球,此刻已近終點。由車後拉下行李,只見巷子口仍是那熟悉的麵攤。拖著行李,與麵攤老板打個照面,一陣沉默,他先開口,說:「你回來了,好久囉。」我笑著,沒答腔。是久了,二十年前我離家時,麵攤老板還是同樣一個人。是久。 〈二〉 牆上的鐘,正指著去年子夜的最後五分鐘。我站在這曾是那麼孰悉,而此刻確有著些許陌生的老家客廳裡。老父拄著杖,等在門邊,叫著我底名,他伸手輕碰著我的手臂。我底臂在微微地抖著,如我正在顫抖的心。我不是一個常常回家的兒子。好幾個冬天前我返家與慈母永別。如今我早已分不清返家與永別的差別了。 〈三〉正寫中……… (沒有想到,這“正寫中…”,竟也寫了近四個月。不知是光陰似箭,還是老大糊塗。罷了、罷了,既起個始,總也該見個終了。就如實記著吧。畢竟捉住那剎那的真實,那永恆的美也近了﹗) (四) 環目四望,家中的新擺設,依稀中有著舊時的身影。那幅掛在牆上的畫,不正是念國中時,全家人在街頭上選的嗎﹗色澤是有些斑駮了,想是因為這數十年的風霜吧。成住敗空,成住敗空。 (五)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老父這趟住院,卻也是有驚無險。種種的陰錯陽差,從原先誤判的小感冒,到主任醫師診斷的外傷性腦淤血,緊急住院開刀,之間不超過十個時辰。這一路上的 decision-making 的巧合,實在令人不可思議。既是分析不得,就歸之因緣吧。總之,站在面前的老父,除了略有些疲憊外,聲音氣色爽朗如昔。 (六) 就趁這十數天的假期,多陪老父,老爸天南,我飆地北,從往事到股市,無話不談。除了至親,送往迎來,一切謝絕。承歡膝下的日子,也許只有此時。 (七) 一日,姐夫來電,說明日開車帶我上金寶山看媽媽。我問﹕「我該準備些什麼﹖」他說﹕「就帶些媽媽愛吃的水果呀﹗」我掛了電話,直奔市集,買水果去。在滿目玲琅的水果店前,我問我自己,媽媽愛吃什麼?突然一陣淚,涌了出來。我從來就不知道媽媽愛吃什麼?媽媽愛吃的,都是我愛吃的。 (八) 孔老夫子上了我一課,慎終追遠,其意深矣。 (九) 上山見母,總免不了一陣淚流滿面。卻也不知這淚為何而流。自己流淚,可不就是己悲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還真難做到。 (十) 就在下山的途中,突然瞥見路旁的一個指標 —「法鼓山」,這不正是水羚推薦的道場嗎﹗天意如此,急忙央求姐夫將車掉頭,往法鼓山上去。 (十一) 法鼓山上現代的建築,不失傳統廟宇的格局。筆直凌厲的線條,是此處禪風的顯現。我從觀音殿前向外眺望。古今多少事,僅在笑談中。此景讓人心曠神怡。隱約之間悟著,此景不能留,此行終將回。 (十二) 離,總是難。難,終將要離。與老父道別,主宰的是那秒針滴答的響聲。生老病死,時間到了。就該是我展開那環天之旅的時刻了。 (十三) 哪知這環天之旅,還有個小差曲。航空公司告知,因為飛機故障,只得安排我入境日本,外宿成田市一夜。心想,幾次在成田機場轉機,與日本總是擦身而過,這回可是一個陰錯陽差的好機會。 (十四) 待得旅館住宿就序,已近下午時分。詢問櫃台,得知成田市內,有一古仁王寺。便搭乘巴士,直趨市內,下了巴士,徒步約半點鐘的路程,便見得一寺廟山門。此時天色已暗,卻也顧不得石階的陡峭,直奔大殿。只見這山門口,有兩金剛雕塑像,一是密跡金剛,一是那羅延金剛。雕像栩栩如生,有如畫冊一般。我在大殿盤桓,卻瞧不出寺裡供的是何佛。但那山門前的天王金剛像,卻真有中國味。 (十五) 下得山門,見旁邊有些小店鋪,顧客三兩,冷清不在話下。忽然見得一老婦人,瘸腳,腿略 "o" 型,向我兜售那鋪裡的物品。那老婦臉甚是白皙,與其交談,更是投機,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儘管我們之間的言語,只是一些粗淺的英文。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又哪裡只是因為言語不同呢。我選了些物品, 帶回家做紀念。臨去時,那老婦人叫住了我,從她懷裡取出一小紙包,要我收下。我打開紙包,裡面有兩個小人面金像,紙包外寫著『福德正神』四個字。想是當地保平安的民情風俗吧。我也就敬謝不泯的收下,小心慎重地塞在皮夾的縫裡。 (十六) 我打開在店裡買的物品,那是一盒紫色的臥香。離開台北前,我尋遍了大街小巷,就是找不著臥香。想不到竟在此處買到了。家中現有的臥香,是母親生前買給我的,已經快用完了。想來,以後的焚香中,將要多一股東洋味了。我笑著,望著這滿天星斗的夜空。呵呵呵,這夜就像一個頑童,對我笑了回來。呵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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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