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與不適

親愛的台灣同胞們，您們覺得越來越幸福嗎？

您們覺得越來越有尊嚴地被稱為『台灣人』嗎？

您們覺得自己比中國人生活水準、見識邏輯、道德文化真高尚些嗎？

真是這樣覺得自己如斯嗎？

不知什麼直接因素，從五二零開始個人突然就覺得矮人一截！猶記得十六年前一退伍便到中國上班，下飛機後來接待的排場讓我覺得驚喜，官員羅列、警車開道、前呼後擁好不威風，那是這輩子第一次享受這樣的排場，公司刻意邀集省計畫廳長、公安局長前後車陪坐，一時間還真忘記了自己究竟姓什麼？叫什麼？

沒想到只當個台幹就能享受總統級的禮遇，暗自竊喜不已更四處招搖睥睨車外豔羨的注視目光，心裡憧憬著未來美好、舒適的光景，不過享受了近半小時的涼快後，突然車隊就被路障阻擋，夜裡迷濛昏暗下隱約傳來前導公安與人的咆哮聲，正當我們狐疑狀況之時，突然發現一群人穿著制服帶著醺天酒氣箭步衝了過來，高喊：

「下車！通通給我下車！」

「兄弟你不要亂搞，這是我們省裡重要的客人！」

著制服的公安局長先出言勸阻。

「操你媽的Ｂ！我管他是誰，先斃了他再說！」

話才說完，他那把上了膛的紅星手槍已經架在我的太陽穴上，幾個軍服紊亂的人民解放軍武警囂張地高舉步槍威嚇公安繳械，省計畫廳長嚇得嘴唇發抖軟癱在椅背上，司機則目光呆滯不敢正視，其實心理慌亂得早已六神無主的我，反而故作鎮定，也洩了氣般擠出一句：

「兄弟，有話好說！」

當時有種非常不安的感覺，而且雙手雙腳感到無力虛脫，這群醉醺醺的武裝士兵瞅著我的穿著，仔仔細細端詳我的五官，然後說：

「不是他，剛才跟俺打仗的不是他！」

話畢突然又拿槍柄猛擊我的額頭罵說：

「操～你是什麼東西？沒幾歲這麼屌，看起來就欠打！」

「兄弟別搞，這是省裡的客人！」

著制服的公安局長再次勸阻，制服員警也湊上來。

「我～操你媽的Ｂ！你給老子站好，再囉唆斃了你！」

此時剛退伍一週的我才明白，原來是公司附近的解放軍士兵在酒後滋事，正當他再舉槍瞄準我太陽穴準備開火時，我也閉眼準備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災難，突然遠方傳來聲音喊停，一群軍官模樣的人靠上來勸阻，公安局長與侍從們也湊上來拉我進車內，此時廳長壓低我沁血的額頭、低聲嚷著快離開現場，留下局長帶著幾個公安與那群軍官交涉後，我才窩囊地呼出一口長氣，漸漸地目送連續幾個人拉扯下轟隆隆兩聲對空鳴槍的對峙現場，便是此生經歷第一次的真正不安。

這個赴中國第一次不安感受，隨著在各地衝撞的幾次驚心遭遇，其實早也已淡忘在回憶裡，猶聞那臉色鐵青的廳長哆嗦抱怨：「這群沒文化的莽夫，簡直比土匪還不如！」，對照當年隻身在湖北省由武漢到沙市公路上，一群槍械齊備的車匪路霸上來大巴士一一搜括乘客財物情景，當時我身上正帶著人民幣近佰萬的貨款，懷著不安的我就憑著一個詭譎的微笑，反而讓納悶著的搶匪跳過對我的搜身，搶匪離去時帶頭的還對我頻頻點頭示意，比較這兩種類型的不安全感，還是認同那臉色鐵青的廳長哆嗦抱怨：

「這群沒文化的莽夫，簡直比土匪還不如！」

這麼多年來，總沒把年輕時遭遇的窘境與不安而重提往事，無論是在巴布紐新畿內亞的食人族AK47步槍的威脅，還是野百合學運後逃避調查局追補而流亡於各長老教會棲身，還是在緬甸邊境看員工彼此一言不和的刀光劍影，或者前年腳骨斷傷後隻身在深圳羅湖關口還被搶，背著數十公斤行李赤手空拳制服歹徒後，身為受害者的我，反被公安員警挾持回警局，而讓歹徒趁機逃走的糗事與挫折感，都好像坐在火車看窗景般一幕幕拋在腦後，那種不安只是短時間沒有延續的疑慮，最重要的是有個最終安全蔽護地，我的家叫做『台灣』。

然而最近看到馬鷹九突然宣布自己是個『宅男』、『永遠退居二線』，更看到釣魚台事件之政府作戰軍權，居然荒謬到可以隨便下放到外交文官體系的一個小事務官來指揮，為了取悅中國政府『中華民國總統府』突然自甘墮落到改名為『馬宅』、『先生府』，在高位者人人擁可隨時棄官逃亡的綠卡（仿李宗仁總統）及外國公民護照而沾沾自喜，再看到那群中國富商到我家對門看房子時的那付頤指氣使，再有華固建設公司職工們那付搖尾乞憐的窩囊廢樣子，頓時，那股十六年前的不安感湧上心頭，一時間我找不到當年笑對土匪強盜的『傻勁』，更找不到槍聲隆隆下的自信方案，這時不安的我，的確很想哭，卻哭不出來！

面對過去的自信、傻勁與愚蠢莽撞，我覺得喪失了自己幾十年來安全蔽護的最後家園，隱隱地作痛那個當年讓我額頭沁血的槍柄傷痕，這十六年來我很驕傲自己沒有再害怕過，無論在商場上被列強圍剿或者無數次的罷工或者集體叛變，但是看著不動產龍頭那付窩囊廢樣子，看著患有嚴重『自閉症』的『宅男』不知究竟要領導台灣人民走向哪條絕路？

我知道可能是因為牽掛著兩個兒子的未來，所以不想看到在台灣被頤指氣使而鞠躬哈腰的人可能將會是我兒子，也許是報應吧！過去的我總對中國員工頤指氣使、對官員一言不合就起身離去、對客戶不爽就翻桌走人，但這些行為所帶來的挫折感與損失，遠比不上七百多萬人隨便蓋『淚滴章』帶來的惡夢與恐懼感，就當作這是老天爺對我這過去行徑乖張的驕傲狂徒懲罰吧，但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亦不該羅降於台灣平日志工行善的普羅大眾身上啊！

或許我的不安，在多數的台灣人眼中不過是個笑話，

那就請用力地恥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