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一篇改寫的文章，激出老師的眼淚，也激出了我心中那一小點的花火。偶爾炙熱閃耀，偶爾卻渺然將滅。對寫作。

如果現在問我什麼是作文？自己其實還搞不清。怎麼寫一篇作文？若求個正式的說法，更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原本暢所欲言的嘴也給打上了無數的結，彷彿法海鎮了雷峰塔，一隻蒼蠅也飛不出。

近年來漸漸覺得寫作算是一件事。過去不那麼自在，因為考試的束縛。往往寫出一個字，猶如說出一句誓言那樣的慎重。那樣的狀況，彷彿一個孩子在大人的世紀裡，看著大人張牙舞爪，自己反倒手足無措。於是過去寫作，壓力很大。本來燃起的那麼點熱情，常如油燈枯竭，寒風一入，吹成了殘影幢幢。其實自己沒什麼本事寫文章。

到底寫作對我而言該怎麼形容？只能從機遇裡來談。

第一次寫作文，小一，題目是雲。腦裡轉動著雲的千奇萬幻，短短的文章裡，是自己對雲朵的想像，想像自己在青草地，數著天上白雲朵朵。邊緣如絮的是棉花，一朵捲的是貴賓狗，有些是花、有些是草。這都是幻想，其實我沒那麼仔細看過雲朵。只記得有朵像我的臉是真的。安親班老師說寫得很好，可惜我不太記得他的臉。只是內心開始認為自己是一隻可以寫文章筆。這是寫作的楔子。

後來國小開始有作文課。我每個禮拜都很期待，尤其是朗讀自己文章的日子。
老師給我們的安排是一星期寫作、一星期念自己作文。不知道怎麼，我的分數都可以很高，所以到了發作文簿的那個星期，我常常興奮得像早起的小雞，四處叨叨擾擾，真怕別人不問我分數；念作文時更像隻昂首的公雞，深怕自己的鳴叫不給人聽進心坎裡，尤其老師特別交代要唸出評語，我那幾個字，通常唸得滿堂迴響。現在那「文辭優美」「字體端正」幾個大字，彷彿灑落的銀鈴聲響，還在我腦裡迴盪。

畢竟那是個愛現的年代，最新的自動筆都得拿出來亂寫亂畫一番，更何況是自認寫得一手好文章。現在想起來，真傻。

後來國中就沒寫作文了。課程裡也不曾安排。或許有，只是我不記得了。

再提筆寫文章，是高中。

為了考試，平時學校有寫作的練習。高中老師和國小老師閱讀批改的標準絕對不同，刁鑽了許多，不容易討好。不是天真爛漫的文章就可以瞞過。題目跟著抽象多元，篇幅也拉長。才發現，原來自己程度並不那樣好。作文好原來只是回憶，成了飛鴻踏雪，鴻去誰都不計了。

再燃起寫作的那麼點信心，是老師的眼淚。是那篇改編鄭愁予新詩「錯誤」的散文。老實說，並不知道改得好不好，一切來得毫無預兆。知道時，文章給張貼在教室後公告欄。後來參加校內作文賽，得了第一名。反菸毒的題目真難想像如何選出優劣。

依舊毫無頭緒自己文章的優點特色在哪裡。這達達的馬蹄聲是美麗的錯誤。沒有真正實力，寫不出真摯的好文章。

於是每當遇見大考，作文分數絕對不如往昔盛況。因為沒有生活體驗，只有想像，失了真實。內容空洞，段落架構零落，主題如紛亂落葉，尋不著來處。其實現在再仔細思考，寫作兩大要素經驗與筆力，經驗為主，筆力為輔。沒有體驗生活的文章空洞，沒有筆力的文章難以引人如勝。筆力可以後天養成，生活經驗卻要用心體會。

經歷指考的作文，一年回家，一年想飛。那樣的內容，七零八落。當頭棒喝是自己不成氣候。文思枯竭掐了我的喉，一個字兒也蹦不出，淚卻快先洴出來。真窘。

只是偶爾噩夢中重回了考場。安靜的場景驚醒了我，纏繞文思的絲帶太緊，請你們拿走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