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在這偌大的空間，清醒和睡意正在手中的書本中拉扯，深夜裏斷續幾陣的驟雨過後，嘩嘩雨打聲消逝，我迷糊之間跌進了睡境之中，心中懷抱著的是莫明的空蕩和孤伶。

雨後襲來涼冽空氣，半夢半醒間，我分不清是何時自己已關了燈取來薄被覆蓋。一切顯得迷濛，不知已經過了三分鐘或是三小時？眼前一道黑影刺閃喚醒我微睜睡眼，我似睡似醒，身上五官知覺麻木，四肢無法動彈，迷濛微暗中電腦桌和半片白牆是熟悉的，這是哪裏？我在幹嘛？我腦中正一陣努力地試圖定位和回想。

噢！我原來在宿舍，那道黑影是媽媽，媽媽又遠道來看我，帶來魷魚絲。媽媽總是一夜不好睡，那黑影的方向，往電腦的左側，不就是去廁所？

這是夢是醒？而我的聽覺開始甦轉醒來，「篤，嗟--」、「篤，嗟--」…，空氣中的這聲音飄進了我耳裏，緩慢而規律，迴徹幽夜。

我叫了一聲「媽！」，但我還是分不清這叫聲是經過喉嚨，還僅是在我腦裏的迴響。

我没聽到媽媽的回應，寂靜的只有媽媽的這腳步聲，「篤，嗟--」、「篤，嗟--」，媽媽為什麼那麼吃力地走路上廁所？

「媽，您腳安怎？」，我使力的掙脫出聲，搞不清自己是在夢中說了，還是真的出了聲，但媽媽仍是沒有回答我，只聞無語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又沉又緩。

唉，對呀！媽媽中風十五年，她不都是拄著拐杖拖行右腳，緩慢的在移動她的身體嗎？踽踽靜默獨行的印象那麼鮮明，自己怎還問她腳怎麼了？

但兒子中媽媽最是喜愛我的，她不會不應我。我心裏難過，奮力掙脫晃身，喉頭繃縮像是嘶喊，極力要身體恢復過來。終於我看到牆上的掛圖，再一定神，瞬時我恍然明瞭，這裏並不是學校或公司的宿舍，我已五十多歲，想起媽媽離去也已近五年。

我已恢復清醒，耳邊「篤，嗟--」的聲音更加的明朗，原來那是驟雨積水順著屋沿盆栽滴落門外車頂後又潑濺地面的聲音。但屋裏廁所門扇仍微顫曳，什麼時候頭下枕套溼染一角，剛才一刻的種種在心中迴盪不止，我眼窪刺澀，那是夢那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