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籍生總是為住宿所苦，有一年學校宿舍額滿，我只好在校外學生社區賃居。那是個家庭式公寓，有個人房間但共用浴廁廚房及客餐廳。我住的那戶有個生物所的博士生N，很年輕，應該是一路從學士、碩士直攻博士。他長得白白淨淨，也非常斯文有禮，非常好學，常看到他拿著書在廚房做飯吃飯。

剛開始大家很客氣，公共區域維持的很乾淨，也沒人大聲喧鬧，還很慶幸遇到一群好室友。但不到一星期，廚房流理台上開始出現泡著水的髒鍋子碗盤，經過觀察，原來就是這位N老弟的傑作。

更奇怪的是，這位N老弟好像永不缺乏餐具似的，鍋碗瓢盆越堆越多，甚至有些開始發霉發臭。一直要等到有人向他抗議，或他發現已經沒餐具可用時，才會動手清洗。這樣的惡性循環就週而復始地重演，N除了屢屢向大家道歉外，依舊我行我素。

有一次，我到儲藏室拿吸塵機，剛好經過儲藏室旁N的房間，他沒關門，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房間裡的情形。他背對著門，正坐在地上修一台舊打字機，床上地上散落著一大堆工具、報紙、書籍、碗盤及糾結一團衣服；房間一角還有兩大堆看似從洗衣房拿回來的鹹菜乾。桌上椅上也堆疊很多雜物，不小心碰到就可能跌落下來。

我猜他平常可能就是踩踏跳躍在這些東西之間，只有特定情形時，才會推開或踢開這些東西，騰出一個「淨空」的空間。這也就難怪，為什麼他總是在公共區域看書，而不在他的房間，因為找不到一個可以坐下的地方。

後來，搬回學校宿舍，與英國女孩M同住在有獨立個人房間但共享廚房浴廁的雙人套房，她的情況也好不到那去。

我們都做飯，但很少看她洗碗盤。直到有一天，清潔工打開她的房門，進行每周一次的例行打掃，我剛好經過，才發現窗台上疊了好幾落的碗盤刀叉，幾乎遮住窗子的大半，地上桌上也放著用過的鍋子，原來廚房裡的餐具全都跑到她房裡去了！想到她睡在床上，右邊窗台上是有著食物殘渣的碗盤，左邊書桌上是發著臭酸味的鍋子，真不知道怎能睡得著。

不是只有學生這樣，一般人可能也好不到那兒去。有次去一個老師家作客，老師家的裝潢、家具及餐具都美的像雜誌裡面一樣，廚房裡面也有各種時髦新穎的家電，用心布置的花園更像是電影裡面的夢幻場景。

飯後我自告奮勇幫忙收拾洗碗，師母很客氣地說，放在洗碗機裡就可以。一打開洗碗機，一陣另人作嘔的怪味衝出，原來洗碗機裡已經有一堆數日未洗的餐具！

我這才想起，為何賣場裡賣的鍋總是一套大大小小五個，刀叉餐具一套二三十件；而且打折的時候，幾乎人手一套或兩三套。也幸好英國地處溫帶，沒那些噁心的蟑螂、螞蟻、蒼蠅或老鼠，否則這怎麼過日子。

你說，英國人奇不奇怪！

寫於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