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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記者節期許
2005/09/01 23:24:13瀏覽155|回應0|推薦5
如椽大筆寫春秋,風骨為先作逆流。
豈憚威權施佛咒,須摧腐敗訴民喉。
前賢傲骨心長據,後輩俠腸智遠謀。
揭惡揚仁生教化,追根究柢若貔貅。




英雄一入獄,乾坤只兩頭

【張作錦】

追懷幾位新聞界先輩的俠情與傲骨紀念記者節

今天是「九一」記者節。

「媒體」、「記者」這些字眼,在時下的台灣已被深重汙染。政客把它做為鬥爭的工具,公眾把它看成取笑的材料;而新聞界自己眼裡、心裡多只有發行量和收視率,忘了他們標榜的「社會責任」。

新聞界最大的侵害源還是來自政治權力。執政者一方面謊稱要「保障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一方面控告記者、搜索報館、斬首七家電視台。媒體立起寒蟬效應,選擇報導,小心發言。

不是厚古薄今,讀一些前賢的史蹟,他們好像比較有理想、有骨氣。

清朝末季,西方思潮驚濤拍岸,堅船利炮掠地攻城。知識分子思索中國的出路,很多人選擇了辦報。他們知道,要新中國必先新中國之民。

辦報在鼓動風潮、造成時勢,恆與帝王、軍閥和黨派的利益相衝突。但那些報人勇敢面對,不假詞色,為了維護獨立的人格與報格,不惜以身相殉。

一九○五年「蘇報案」起,寫《革命軍》的鄒容和主筆政的章太炎雙雙繫獄。章賦詩云:「英雄一入獄,天地亦悲秋。臨命須摻手,乾坤只兩頭。」鄒容瘐死獄中,但激勵了孫中山領導的「革命軍」。章太炎出獄後加入《民報》,揮如椽大筆為革命鼓吹。

民國建立,袁世凱卻要改變國體當皇帝。辦過《時務報》、《清議報》、《新民叢報》的「老記者」梁啟超,撰〈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嚴詞誅伐。文章尚未發表,袁世凱派人送來二十萬大洋。撤稿有賞,發表有禍。梁退了款,刊了文章 ,且發一通電:「啟超一介書生,手無寸鐵,舍口誅筆伐外,何能為役?且明知樊籠之下,言出禍隨,徒以義之所在,不能有所憚而安於緘默。仰天下固多風骨之士,必安見不有聞吾言而興者也。」興者不少,袁世凱只坐了八十三天金鑾殿。

袁後軍閥割據,新聞界的處境更差。一九二六年四月廿二日,邵飄萍在《京報》批評張作霖,廿四日被捕,廿六日在天橋刑場槍決。《社會日報》的林白水忤奉系軍閥張宗昌,是年八月六日被捕,隨即也在天橋刑場遇害,距邵飄萍死期不過百日,當時人謂「萍水相逢百日間」。

國民黨領導的政府,居國家正統,但箝制言論自由如故。史量才所辦的《申報》為官方所不喜,據說蔣介石曾找他談話:「別惹火了我,我有一百萬軍隊。」史冷言回應:「我有一百萬讀者!」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三日,史遇刺身亡。

前有仆者後有繼者,知識分子仍勇敢獻身於報業,如成舍我、張季鸞等人。陳獨秀曾說:「我辦報十年,中國局面將全改觀。」能把《新青年》辦得那麼出色,陳獨秀的話應非誇張。可惜後來他去大學教書,又參加政黨,未能實踐理想。抗日勝利後,政局糜爛,《世紀評論》敢於刊登傅斯年的文章:〈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開不可〉。宋子文就只好離開行政院長的位子。

在戒嚴時期的台灣,李萬居的《公論報》、吳三連的《自立晚報》和雷震的《自由中國》,都是維護和爭取言論自由的重鎮。李、吳是「本土」人士,受當局「禮遇」;追隨政府共赴國難的雷震,則是雜誌關門人入獄。

同為「避秦來台」辦《聯合報》的王惕吾,有同樣的困擾。一九五八年政府修改《出版法》,授予行政部門直接關閉報館的權力。聯合報強烈批判,但立法院仍照本通過,官方且警告新聞界不得再有「異聲」。當時全體員工僅有一七一人的「聯合小報」面臨抉擇:秉持真理良心繼續堅持反對立場,還是通權達變以免員工失業?報館以問卷請員工決定去從。問卷發了一七一份,回收一五九份,百分之九十一的員工要求立場不變,任何嚴重後果願與報館共同承擔。

因為台灣政局複雜,同業亦無相互鼓勵的雅量與習慣,這則故事迄未彰顯。但這一百多位不向強權低頭的勇士,必將載於中國新聞史冊。

在新聞史冊上,還找不出壓制言論自由的政權而能長存者。 「英雄一入獄,乾坤只兩頭」、「你有百萬軍隊,我有百萬讀者」,章太炎、史量才這些人的墓木不知尚在否,但是他們對抗強權的俠情與傲骨,長在後人心裡。

【2005/09/01 聯合報】

( 創作詩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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