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上篇】

六、           我們的中央政府犯下致命錯誤

撇開1997年因口蹄疫疫情擔責，由畜牧處處長平調至防檢局局長的「做賊的來抓賊」、「意在弦外」調度，今年又因為隱匿禽流感疫情多年終於「卸下重擔」、「改調非主管職簡任技監」的許姓長官精采歷史不談。光是由2011年9月台大農學院陳院長突傳不續任，這位曾任畜牧處處長的新科的陽春教授在同年12月廣發英雄帖召開農業產業論壇，今年1月成為新任農委會主委。由脈絡可循，開放瘦肉精美牛的敏感議題，政府高層應該至少在去年即有佈局。但是在「有遠見，沒謀略」、「有人才，沒團隊」的傲人菁英領導下，這個跨產業的議題沒有其它部會襄助支援，放任農委會忙著到處說謊招惹民怨，院級的單位至今也提不出整體配套措施，反倒只有前後數任衛生署署長等卸任官員客氣地提醒社會大眾用更全面的角度看待瘦肉精議題。

國際政治必有許多不堪聞問的籌碼交換。瘦肉精不論是2011年的中美高層間的「瞭解」、「討論」、「共識」、「默契」、甚或「承諾」，均註定會成為反對黨攻擊的事件對象，大概只有仰賴基本盤的民意信任基礎才能過關。但我們的領導人如果自忖不是農業專家，就不該變身萊克多巴胺名嘴為其正名、推銷功效、還屢次主動提出「科學論據」為其辯護；如果是為了維護憲政體制不去侵害行政權，就更不該提出行政院院長也不敢說是自己寫的「美牛16字箴言」，恍如隔世回到皇帝下詔的時代。

我們這位廿年來做得最像總統的總統，才德與績效俱佳，最大的罩門即是在國家認同等基本信任問題。「16字箴言」一出，這位「說了100次不會選(台北市長)，還是選了」，果然為了區區瘦肉精就一再遮掩說謊，想來「用生命來捍衛中華民國主權，台灣的安全和台湾人民的尊嚴誓死用生命保護…」，將來出事大概又不脫是飛到美國享受榮華富貴餘生，有空順便來捍衛台灣安全與尊嚴。這種屬於廣大基層民眾的主觀判斷，經此事件，扭轉相當不易。

七、           「瘦肉精不得檢出」是個超級騙局

由反對黨「南部執政縣市聯盟」、立院黨團、以及部分執政黨立法委員半公開支持的「瘦肉精不得檢出」政策，是個精心算計、做賊的喊抓賊、畜牧產業利益優先民眾健康居次的高水準精緻戲碼。同樣的，乳牛10萬頭、肉牛近2萬頭的牛產業是配角，年在欄頭數650~750萬、每頭市價均價近7,000元(5,000～10,000元之間)的豬產業才是主角。若說禽流感是「不能戳的秘密」，佔國內畜牧產值第一名養豬業的濫用藥品問題則可以說是個「不怕戳的秘密」。這個有利可圖競爭激烈的行業，前有高密度飼養，且因地狹人稠無法達成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所建議的畜牧場30公里間隔以利生物防疫的先天限制；1997年口蹄疫爆發輸日被拒，產業規模由1,000萬頭銳減，政府對業者採寬容標準以維持生計的大環境前提，彰化海線、雲林、屏東有部分養豬戶長年使用瘦肉精、​抗生素、非法疫苗等…，在農委會內部稽查資料、法院訴訟公示資料均有案可查。我國最能引以為傲的肉豬公開拍賣市場，市佔率約85%，意即有15%的市場，是流向無法管制的餐廳與加工廠。上述二例是客觀的市場黑數。

在無法客觀計量的市場黑數方面，即使是公開拍賣市場，由於地方政治派系、不肖中央防疫與地方農政官員勾結，通知瘦肉精大戶業者以預篩、交通延誤等方式逃避受檢；藉學術研究、試驗、飼料添加劑、營養素為名，讓一些很難令人尊敬的教授、中小型藥廠通路藉由對岸管道取得貨源不絕的非法藥品、製劑等給畜牧戶等農家「試用」；若用於飼料添加，則畜牧戶則有「不知情」的抗辯保護傘。這些是屬於制度上的漏洞。

「瘦肉精不得檢出」裡，「不得檢出」是關鍵，巧門在於：

1.      「不得檢出」的意思是我們自己檢查沒有就可以。所以說抽檢可以，沒檢查可以，甚至取樣時特別去挑一些檢查不出瘦肉精的部位也可以(政客很可怕吧！)。為什麼2月間美牛議題一熱，衛生署和地方政府「紛紛」查出瘦肉精，甚至澳洲牛肉也查出瘦肉精；3月初義美食品「熱心受邀」檢測出台畜、新東陽肉品含瘦肉精，達到壓制養豬協會抗議聲浪目的之後，不到10天衛生署就「主動抽查並宣布」台糖、新東陽肉品並不含瘦肉精。牛肉、豬肉躺著不會動，但檢查的人有智慧，知道怎樣去趨吉避凶。

2.      儀器的設定標準。PPM甚至PPB的儀器設定控制權在檢測人員。用PPM尺規來度量PPB，永遠是令人安心的「零檢出」。

3.      檢測範圍。因為檢測成本、時效、或是其它考量。以農委會為例，全球常見的四十餘種瘦肉精，農委會目前執行檢測7種，意即其它瘦肉精也是令人安心的「零檢出」。養豬戶習稱的「8號仔」瘦肉精別名，就是這樣來的。檢測採樣部位也是，直到今日，即使是各縣市合法的加工屠宰場，受限於獸醫士等檢測人員不足、檢測成本考量等因素，官方宣稱「肉類100%檢驗」，另一個重要意涵則是內臟檢驗0%。所以深受國人喜愛的雞、豬、牛等內臟製品的檢驗黑數，其實是100%。

「瘦肉精不得檢出」是個兩面手法。真正的訊息是告訴業者：你們可以用，不要太過分，記得適時停藥就可以。另一個假面，以前是欺騙外國人，成為肉品進口的非關稅障礙；現在則是成了愚弄自家國民、騙選票、假清高的把戲。

八、           農民並不純樸，或該說「農民與城市裡的市井小民一樣純樸」

長久以來，農民這樣的弱勢團體在欠缺社會理解與媒體包裝下，呈現許多既定的形象。公民電影「不能戳的秘密」裡，也有這樣想當然耳的溫馨敘述：「農民都十分善良，不但為政府著想，怕政府無法補助或有其他政治考量，又怕影響國際形象…」，其實與現代的台灣農業現況差距甚大。許多農友弱勢是事實，但農業是產業的一種，從業人員有好人，也有壞人。通常，賺錢多的「壞事」做得有比較多。就我國農業來說，豬農與雞農是屬於所得比較高者。

雞農、豬農、甚或牛農，也不分台灣、日本、美國、澳洲、荷蘭、...，掩蓋疫情(不通報、病死畜由別人收走裝做不知道、病畜趁黑夜轉賣、移轉至他場規避檢查、…)是常態，為的是保有自己的投資與財產，希望減少損失。這樣的思維與作法，與住在城市裡的大部分的我們，沒有不同，也沒有孰高尚孰卑劣的區別。

農政官員在此瘦肉精、防疫等議題的顢頇，固然與保住職位升官發財有關；, 前後幾任總統、行政院搶進WHO後的政治利得也是考慮因素之一；但​豬、雞產業業者因不願內外銷市場銷路受阻意圖掩蓋疫情，尤其是各縣市養雞協會、養豬協會是地方選舉的重要樁腳​，少說也有10、20人有「上達天聽」的本事，可能才是掩蓋高原性禽流感、豬口蹄疫等疫情最重要的藏鏡人。同理，養豬或其他畜牧業者提出的訴求，不一定代表是產業升級的正確方向，也不一定代表消費者或是整體社會的最佳利益，在開放瘦肉精美牛的議題上，亦復如是。

九、           虐待動物以增加商業利潤的飼養方式應該被質疑唾棄

這是個道德判斷與個人選擇的問題。因為我國的國民所得與公民素養似乎有到達先進國家水準的跡象，考慮讀者市場的接受度，將其置於篇末與大家分享。

以萊克多巴胺為例，姑且不論肉品殘留萊克多巴胺對人類消費者的基因破壞與神經系統的潛在影響風險，光是從萊克多巴胺豬隻飼料包裝上載明「不得餵食種豬」，硬要說明萊克多巴胺殘留安全無疑，除非是勇氣過人、另有他慮，不然就是學者、農政、醫政官員都太忙了，對於國民長期健康影響這種小事，需要再等等。

萊克多巴胺原本研發作為人類的氣喘用藥，就是因為心跳加速、心悸、血管擴張、血壓昇高、肌肉抖動、代謝異常等不良副作用才無法合格上市。牛、豬是與人類相近的大型哺乳動物，在美國與我國均以高密度圈養的主要養殖狀態下，餵食萊克多巴胺達成瘦肉率提昇的經濟效果，就是讓上述動物在缺乏運動的緊迫空間裡持續以高血壓與肌肉不正常作用的非自願生理作用達成促進肌肉生長與降低脂肪囤積的效果。動物不說話，展現在可觀察的行為是動作遲緩、攻擊性增加、與暴死的比率提高。對牛、豬餵食萊克多巴胺是對生產者有利，但對消費者可能有潛在長期利益減損、並無顯著利益增加的作為。為了增加3~4%的瘦肉率，讓飼養期間由6個月至2年不等的經濟動物長期處於亢奮與焦慮的狀態。就人道立場與相對的經濟利益考量，就基本上可以衣食無缺的我國國民來說，應可以嘗試做另一方面的思考。同理，強迫吃草的牛餵以玉米與肉骨粉讓牛肉纖維滲入脂肪大幅提昇美味、強迫胃部直接灌食肉鵝造成脂肪肝取得鵝肝醬，代價是牛、鵝的脫腸、脫肛。這些由長期虐待動物取得的非生活必需品，也很值得人們用更嚴謹的角度來思考看待。

十、           換個角度，用不同高度讓台灣、美國、甚至世界變得更好

歸納起來，開放瘦肉精美牛這個議題，大抵是「敵軍壯盛志在必得，我軍勝算渺茫」、「兩利相衡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明知那有毒，含淚吞下去」、「今天不會死，明天不保證」這幾句話就說明白了。我們國家與民眾可行的作法有哪些，特別寫來給各位參考：

1.      完全毋須任何動作。美國與我國高層的暗盤早喬好了，這一波是「安全容許、牛豬分離、強制標示、排除內臟」。答案都有了，利益團體與媒體也噤聲了，連搜尋引擎也被「正面」的科學數據灌爆了，想看點別的意見，要到第二頁以後去找…，我們別瞎忙了！想開一點，這個政府至少很幽默，像是「強制標示」就是繼衛生署的「刪三管無五卡」之後，另一個費心編製的笑話：冀望數萬個每日營業12小時以上的商家餐廳，面對至多數百個非專職的政府稽查人員，每天心甘情願掛出瘦肉精美牛標示來影響自己生意，活脫是大陸鐵道部發言人在溫州動車事故的名言：「反正我就是信了！」的台灣Remix版本。

2.      派遣英勇的特工人員至美國大型牛場，將這幾年美國奉送給我們的狂牛症病毒檢體「還」給他們。狂牛症疫情再起，美牛對我出口就是7年以後再見，輕鬆解決瘦肉精爭議。但筆者相信，美國會有更英勇的科學家迅速證明這些狂牛症對人體無害，不會進入人類食物鏈。所以這辦法行不通。

3.      與歐盟比照相同標準，要求美方對我國輸出「高品質牛肉」。這方法可行、勇氣可嘉、又可保護國內畜牧業，但可能性相當高的代價是友達的高階主管繼續在美國牢裡蹲一輩子、我國電子業的外銷市佔率繼續被韓國等競爭對手蠶食、被迫吞下一些貴聳聳又不能討價還價的軍備武器購買清單。

4.      誓死反對瘦肉精美牛進口，支持瘦肉精不得檢出政策，罷免執政黨公職人員，然後繼續傻傻地吃過量藥物殘留的本地肉品，直到我們台灣人全數自然消滅為止！

5.      比照韓國承諾全面開放美牛。因為我們與美國都是飼養技術同源，肉品各式藥物殘留近百種的國家，連狂牛症都敢帶進來裝作沒事了，還硬說殘留100種比101種的產品好，就像是閩南俗諺：「龜笑鱉無尾」，道理拗不太過去。但朝野政爭已經把美牛進口昇華成國家認同問題，誰敢率先開放誰就是賣國賊。這個選項註定不會被政客們接受。

6.      再學習韓國人灑錢，例如其金額達218億美元的農業調整預算，提供收購保證、補貼每頭牛約1,000美元、每頭豬約90美元、對提供受韓美FTA影響農村失業人口工作機會的企業獎勵等。這是弭平國內多方爭議的特效藥，也是農委會熟悉的補貼方式，習慣從中套利的中央、地方政府機關、民意代表、財團法人自有一套潛規則，拿得到補助的協會組織與農戶也就是那幾家，所以大家都會很高興。代價就是農業產業升級原地踏步，幾十年以後保證農民還是很可憐。另外，現在的政府舉債空間有限，尋找補助財源也是一項功課。

7.      綜合參考日本的「國內禁止，國外開放」雙軌制與我國開放美國稻米的作法。對國外的無瘦肉精牛肉採開放進口，含瘦肉精牛肉採取配額制，由政府採購或特許業者採購。除了滿足美方的牛肉輸出期望，政府或特續業者購入含瘦肉精牛肉的銷售對象與通路容易掌握控制，比強制標示的作法更能落實管控執行。

8.      針對美方所提萊克多巴胺的人體臨床實驗的科學程序與結果提出客觀的質疑，充分表達對我國民健康影響的疑慮並未消除。科學的實驗結果是可以被重複操作與驗證的，在談判協議內容可加入雙方合作進一步進行人體臨床實驗的投資金額、專戶、與機制，甚至進一步納入若證明美方實驗造假的懲罰性賠償條款。這樣的作法，首見利益是將政府拉回與一般民眾的同一陣線，挽救信任危機；再者，實驗的結果如能昭公信，至少在最近幾年，美豬進口議題不會觸及，但美牛市佔率已高，即使內臟再行進口，對國內畜牧產業的影響不大，政府也不需仿效韓國投注鉅額預算補貼相關產業，可以將資金財源配置在更有效率的產業；實驗的結果，無論對哪一個國家有利，都可以當做世界衛生組織的正式參考，不僅是我國善盡世界公民的責任，或者還能適時爭取一些國際發聲的機會。

9.      不需理會談判結果如何，嚴謹執行禁用瘦肉精與違禁藥品政策即可。口蹄疫、禽流感等疫情十餘年來尾大不掉，政府農政單位有責，逐利型的學校與教授無法迴避，但貪圖利益與超級疫區中國大陸早年藉小三通私下往來的業者責任最大。就國家整體利益考量，也不能在10餘年後還以維護業者生計為由，繼續荼毒國民健康與整體生態環境。就產業健全發展的角度來說，業者生產高品質健康安全的肉品，市場自然會反應較高的市場價格，優良業者的收益也會增加。就執行成本來看，禁用可適用的檢查場所，可涵蓋意圖、使用、與持有的研發、生產、銷售、配送、倉儲各流程，又可配合高額的罰款，執法成本也會比受限在終端肉品的零檢出相對低廉。區

10.  以國家品牌來區隔辨識與行銷我們的畜牧產業。紐西蘭的草飼牛是很好的範例，除了安全衛生之外，更有動物福利的意涵在內，具備領導世界潮流的標竿效果。我國即使是像牛這樣的迷你產業，種原上有台灣黃牛(肉用)、荷斯登黑點乳牛這樣純化易於辨認的優點，飼育上可考慮圈養+半放牧的型態、配合休耕地活化大量種植的狼尾草等草飼為主、禁用基因重組牛生長激素(rBST)，再加上台南的川燙牛肉、台北的牛肉麵等特色美食，其實亦有發展空間；豬產業在種原方面尚有本土黑豬(桃園豬、屏東地區尚存的非純化美濃豬群)與杜洛克(Durac)育成的特色種豬，即使是LDY三品豬也在大陸與東南亞市場至少享有短期競爭優勢，若有政府畜牧政策主導推動豬場執照制、從種豬到豬肉全生產履歷、批次飼養、全場污水零排放、全場24小時錄影監控等標準作業規定，才有機會在數年內領先大陸與東南亞脫離口蹄疫區，重回日本市場繁榮產業規模。屆時美豬是否開放，自然成為次要議題，對產業影響如隔靴搔癢，不需一提。

以上，多有玩笑與苛評之處，先請文中冒昧指稱的單位與個人多有大量海涵。本文最重要的目的，仍是期望在今年六月瘦肉精美牛決策正式成形之前，以多方的觀點與資訊提供讀者參考，希望有意願、有能力參與相關決策的讀者，能夠為我們國民的現在與未來，做出更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