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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29 15:18:22瀏覽2671|回應15|推薦48 | |
小的時候曾經住過赤峰街(俗稱打鐵街),空氣中常年彌漫著鐵鏽和濃稠的油味;傳統老房子面窄廊長,採光和空氣都不好,害肺癆的舅祖公住在最深邃陰暗的後間,聲嘶力竭的吐出一口又一口帶血的痰..... 我非萬不得已,很害怕走到最裡間:那裡鬧鬼般的幽暗,即便是大白天仍籠罩著朦朦的一片灰和點點的暗紅血漬與青綠的濃痰 ..... 媽媽其實為了這事十分憂心哥哥和我的健康,但年光歲月總在捉襟見肘的困窘中日復一日。當公務員的媽媽上班後我才肯起床,嬌溺在祖母的懷裡摩蹭,裹小腳的祖母總是不厭其煩的哄著時有下床氣的我,以沾濕的毛巾抹著我又毛又亂的長髮,細細梳理,紮成兩條辯子 ....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野ㄚ頭儼然成了乖小孩模樣。 晨光中,祖孫倆排排坐,開心的等待噹噹噹賣醬菜的聲音~喊住那雙吃力推動拖車的手,笑盈盈的接過祖母給我的五毛錢,張望著自己喜愛的醬菜各買上一小袋,配著糖粥吃,這是屬於早晨的幸福!而祖母的快樂則是點根煙,翹著腳,心滿意足的看著挑食瘦小的我吃得香甜。
當時我清寒的家卻是街上第一戶有電視的家庭! 有著小拉門的大同電視,一定要配個大同寶寶站在上頭!開機是個何其神聖的儀式,屋內外以至於窗邊常都圍滿了人,一如電影院開演。 " 群星在天空閃耀,百花在地上開放..." 這條窄窄的街,大家互相聞問,誰家正打罵孩子,誰家夫妻吵架 ... 我總是不懷好意的興奮期待會不會下一刻雞貓子鬼叫後會有人大打出手?! 太太們可以邊曬衣服邊撢著棉被,不僅樓上樓下,還可以隔街交叉,也可以隔好幾戶照常大聲哇啦啦聊天。 孩子最愛聽見”叭卜叭卜”來了,這表示有冰淇淋和雞蛋冰可吃! 下午有喀啦喀喇轉竹板的聲音是賣烤地瓜的,最討厭的是清脆涮串鐵片的聲音... 那是磨剪刀,菜刀,補鍋子!~~與我何干更無法入口! 所幸,在一陣失落後,午覺醒來會聽見叮咚叮咚敲著碗緣的聲音~那是我最愛的豆花!~裹小腳祖母早已一扭一拐的為我買來,擱在桌邊就等我醒了逗我開心。 ”小孩子不能吃冰涼的東西啊!”她總是殷切叮嚀,而我只稍一個勁兒的點頭就能使祖母笑得開懷滿足! 下午,騎著腳踏車,手臂上紋著”反共抗俄””殺朱拔毛”的伯伯,沿街叫賣包子,饅頭和硬是要得的" 火燒 "(槓子頭)!我喜歡湊上前去買個白饅頭,,順便飽飽的用力吸一大口酵母香,騰騰的熱氣從蓋著棉被的木箱裡緩緩上升,竄進我貪婪的鼻腔。 最最令孩子們興奮的高潮絕對是爆米花糖的來了! 忙不迭催促著大人快找出克寧奶粉的小鐵罐,七手八腳裝米,裝糖,一腳高一腳低的趕著跑去排隊 .... 癡癡等那石破天驚的一爆! 老板俐落的身手是種視覺的滿足~將米花拌上煮融噴香的麥芽糖,三兩下就倒入木框中揉壓塑形切塊 .... 這可是一星期的美味甜點呢! 夜裡怕鬼的我躲在媽媽懷裡,深怕被虎姑婆和紅布袋抓走,因此對深夜街上賣麵茶的鳴笛和燒肉粽淒涼的長音叫賣始終無緣一見。 當我失眠時...... 酒家或舞廳剛下班的小姐,清脆的高跟鞋敲在寂寞冷清的街心,也深深敲在我心上 .... 懷念這些聲音,它總伴隨這許多逝而不返的美好時光。
( 此文榮獲2007聯合文學.散文組第二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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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