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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26 03:29:34瀏覽384|回應0|推薦1 | |
輕撫歷史的傷口
初冬的台北街頭微微透著些冷意。華燈初上時分,我低頭快步走在喧囂的光復南路上,心裡想著待會兒跨進安親班的門口,一定會給金金帶來一個驚喜:「老爸居然親自來接我了!」這年頭,做父母的只要能為親子之間創造一丁點兒溫馨快樂的氣氛,都會不惜任何代價的。「趙怡!」迎面而來的一聲呼喊嚇了我一跳,猛抬頭一瞧,路旁站立著一名纖細高身兆的中年女子,竟是老友張明玉!「嗨,好久不見…」我一面寒喧,一面仔細端詳著眼前這位昔日活躍洛城的名作家。 還是老樣子。看起來,歲月在她的臉上停格了,身材體態也沒大變-如果有的話,或許平添了幾分成熟、穩重的儀態和載著滿滿自信的眼神吧! 簡短聊了一會兒,交換了彼此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之後,我們便互道珍重,各奔西東。不久,我就離開台北回到上海客居,繼續在交通大學的教書工作。日前,打開了塵封好一陣子的電腦,沒料到,第一封email就是張明玉囑咐我為她最新的舞台劇創作-「春夏秋冬」寫篇序文的邀請函。 迫不及待地捧起了「春夏秋冬」,一口氣讀完了它,心裡面除了澎湃翻攪的情緒外,還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感受。這一代炎黃子女共同深埋心底的哀痛、淒涼和一股對未來的熱切期盼,都活生生地躍然紙上。劇作者以其極為感性的筆觸勾勒出一群大時代的小人物生離死別的遭遇和愛恨情仇的糾結,宛如在述說一部近代中國的悲愴史詩。 華竣山一家人和夏炎海、田翠玉等人的故事顯然只是百年來華夏民族千千萬萬個家庭中一個小小的縮影,卻道盡了離亂人家的悽楚與無奈。有人說,龐然大物的中國其實卻是一個傷痕纍纍的民族,誰說不是呢? 從那一刻起,我才認真地把二、三十年前的張明玉其人,以及她的性情、風格、軼事和她的戲劇人生重新回溯了一遍。 有人說,戲劇的本質即在反映社會現實和人生百態。社會的現實往往是冰冷無情的,在其中有多少美好的理想、願望和憧憬,都化之為泡沫;而人生百態則是五彩繽紛,光怪陸離,串連著一個個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的故事。但是,究竟要如何把人間事搬到舞台之上,而能發揮出戲劇的張力,讓台下的觀眾感到心有戚戚,悠然神往,或為之激起昂揚鬥志,或為之暗地自我垂憐,就全看創作者的功夫了!其中,編劇當然是位居關鍵地位的靈魂人物。 張明玉,就是這樣一位才華洋溢,而又情感豐富的劇作家。她向來十分關心週遭發生的大大小小事務,尤其對於人和人之間的因緣際遇,更是具有高度的好奇心和敏銳的洞察力,因此,她筆下的人物鮮活,情節也格外生動。她的每一本著作,都引人入勝,觀眾或讀者一旦進入故事的內容,就凝神注目,就愛不釋手,就大氣兒也不喘一口地想把它看完! 在我的記憶和感覺裡,明玉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女性,也具有典型的藝術家性格。我親眼見過她在訴說一段往事時禁不住潸然淚下,不能自己。她對於有著不幸遭遇的人們常懷抱著悲憫的態度,關注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明玉絕不是悲觀主義者。她的一生顛沛流離,並非順遂。可是,她樂觀奮鬥,勇往直前,朝著既定的人生目標邁進,凡事一旦投入了,終身不改其志。1980年底,我從台灣奉派到美國洛杉磯主持中國文化服務中心,為了滿足日漸增加的僑胞的需求,乃著手籌組若干華人聯誼社團。其中,「洛城話劇社」就是在作家張明玉和導演王生善等人的催生下成立的。在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裡,海外民間組織多半是處於「內缺經費,外無奧援」的困境中,大伙兒只見到孑然一身的明玉小姐,四處奔走,鼓吹宣傳,廣結同好,把話劇社的重擔一肩挑起,讓跨洋渡海而來的華夏子民也能在異鄉的土地上享受到正宗母語文化的舞台藝術表演。 明玉是一位真誠率直、愛憎分明的時代女性。在人際關係和感性問題的處理上,她一向樂於給予,也勇於承受;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她總是坦然面對,既不會扭扭捏捏、嬌揉作態,更不會瞻前顧後,進退失據。朋儕們瞧著她直來直往的行事風格,都不禁暗暗佩服。 從另一個不同的角度來觀察張明玉。我覺得她本是一般傳統中國社會教範下成長的婦女,但卻擁有足以衝破時空條件層層束縛的勇氣與膽識;她生活在自由開放,進步和現代化的環境裡,偏偏甩不掉滿腔熾熱的歷史情懷。 簡單地說,她的成長歷程,是從舊社會跨入新時代的。在過去,她不惜衝撞舊社會的禮教枷鎖,到現在,她卻在新時代裡費力探索著歷史的滄桑。這些生命的軌跡正顯示出張明玉的平凡和不平凡,也說明了她的傳統和反傳統性格的一面。 和明玉過往的作品比起來,「春夏秋冬」無疑是一部重頭戲。不只是因為故事本身有一個劃時空的背景,更重要的是,整齣戲的氛圍完全是由中華民族的血淚所交織而成的。 不過,「春夏秋冬」最終是在大伙兒鬨鬧及鞭炮聲中落幕的,算是一部悲喜劇。溫良和寬容的中國人,即使一輩子受盡了苦難折磨,到頭來只不過想圖個團圓完滿的善終罷了!回到現實世界來,我不禁要衷心期盼海峽兩岸日漸鬆弛的對峙關係很快會有個化敵為友、破涕為笑的結局。 疤痕無法修復,只能用愛心撫平。隨著「春夏秋冬」的問世,劇作家張明玉女士正用她豐沛的藝術情懷在輕撫著歷史的傷口。 趙怡 寫於2008年12月上海旅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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