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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
2015/02/17 22:29:08瀏覽129|回應0|推薦0

拾級而上的時候,已不若兒時那樣吃力,從前總要抱怨的老舊四層公寓─我的外婆家,牆壁斑駁依舊,樓梯間的燈似乎被永夜佔據,就像是高雄老家那樣,是個時間停滯的境地,除了自己逐年變化的視野外。這就好像在看幽遊白書一樣,幻海婆婆一百多集的歲月裡都是「婆婆」,你從來不會去質疑這個不合邏輯的現象,是因為你會因為幽助的新招式和緊湊的劇情而過於投入,親族生活之中我鮮少抽離自己,也就不曾存疑,對於白灰牆龜裂、床頭櫃邊緣開花、地下室鐘乳石數量……以至於親族情感等細微波動幾近無感。

 

稍微意識到為什麼今年開始有「時差」:調回北部的這一年間,我所經過的地方、見過的人、說過的話時常讓自己困惑當下的時間感,原來只是以不同視野走在童年的足跡上。從一月到今天,回基隆的頻次多了,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基隆空氣中的海味以及城市逐日老去的氛圍,一座被忘卻的城市。當廟口的布條高掛著「別讓基隆人被邊緣化」的同時,不合時宜地想起正是這樣的政治氛圍保存了我的童年,二十多年走來始終如一,易雨的天氣和帶著霉味的房子記述著每一刻故事。廟口糖葫蘆是陌生的甜,從歐阿姨嫁到南投之後,那記憶的甜味也只能放任時間去沖淡;從廟口回家,每每都是用走的,試圖走回那個和老爸散步的微雨的夜,一起嘲笑南榮路上的「火鶴」計程車。

 

下午在市區散步,四處搜括記憶。午餐過後想去看看表姊,卻忘了她家在哪裡,只記得上次從陽台望出去的某角度能看到中正公園,遂逕往中正公園爬。從未獨自走上中正公園,有些階梯並非與我共時空,沿途四散崩壞的磚瓦和荒煙漫草,緊張興奮的情緒漫溢,這樣悠哉時光的「迷路」竟然在這個熟悉的城市發生。由於基隆腹地狹隘,密密麻麻的民房在山坡上擠成一落一落的社區,其間迂迴通路的寬度僅可供兩人錯身而過,看得見遠方基隆港,但眼前一個挨著一個轉角,一度忘了自己究竟為什麼走在這個地方。地圖上未知的灰色境地,充滿著神話與傳說,使你老妄想持劍擅闖長輩口中的禁地,逞一回英雄,唐吉軻德式的浪漫是可以自己有趣,卻羞於分享的,也許是身受現實所縛,會期待意外的混亂及迷失降臨,滿足征服的成就感(無怪乎迷宮是童話故事裡令人嚮往的要件之一)

 

舅公的印象畢竟是雪泥鴻爪,兒時記憶總容易遺忘,像是數不清原本應是熟稔的臉孔,在眼前只剩下戴著稱謂的面具。我只是順其自然地生活著,從小學一路到就業,非關生活本身的事件或人物,無意識地遭到放逐,由於「順其自然」這種不健全的生活方式。如果親族之間的羈鎖要得強化,除了偶發的事件外,還必須時常「醒來」,焊接那些只有「血緣」作為介子的薄弱鏈結。

 

許多的場合我都把自己站成局外人,習慣性觀察不參與,似乎有意豢養冷漠,不過正也意謂著未能完全停止內心無時無刻的翻騰,來回在自己靈魂與理想模型間拉扯,終究停留在半成品(半吊子?)的模樣。當夏目漱石把「則天去私」的情懷投射在一個懷著罪惡感自縊的老師身上時,讓我不寒而慄,是否因為「失去」的虛無感作祟?讓我想填補情感上的空洞。任何行為都有個合理的動機存在,而偶然意識到的時候,有時會讓人困惑,甚至失落,老師可以為悼念明治精神殉道,我必須在「醒來」的時候拍掉身上的灰塵及眼淚,回到天命之中。

 

局裡我演著命定的劇本,依著情節和家人同哭同笑;局外我寫著「我」要前往的方向,理性規劃「我的」不理性人生,走走停停,三十大關已在跟前,還想寫怎樣的局?收不攏的劇情發展錯落在整座城市之中,斑駁的窗臺新落的牆,交叉口上回頭,再回頭,起點終點忘卻以後,「我」看著那個手足無措的我,怎麼會有點想笑的衝動。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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