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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憂鬱的魂魄 3.2
2008/10/05 09:59:06瀏覽696|回應0|推薦2

一抹憂鬱的魂魄:

《純真年代》文學意象與視覺藝術的再現

三、有花堪折直須折

談玉儀

在《純真年代》中,我們看到導演除了以花為象徵,還運用了畫作來象徵紐藍所追尋愛的客體。在艾倫租借的公寓中陳列了一幅女子手撐陽傘的畫作 (附圖三),導演利用該畫作與艾倫連結,而這幅印象派作風的畫作也與電影中其他古典畫派呈現強烈的對比,突顯艾倫現代女性的特質。畫作中沒有五官的女人,更讓人有種神秘感,也激起紐藍想一探女主人內心世界。卡莉‧盧卡絲(Karli Lukas)的專文<創意的影像:/解構美麗>(Creative Visions: (De) Constructing ’The Beautiful’)解釋這女子所代表的意義:「她象徵紐藍內心所追求完美女人的肖像,一個他可以操縱或形塑的女人,就紐藍而言,她是位適合當妻子的女人,因為她是他自戀的影像」。這也意味著紐藍所要尋找的愛的客體的對象,其實是一種自戀式的投射,而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操縱或影響對方。克里斯德瓦認為這種自戀式的投射其實是「絕望的陰影」:

憂鬱症是自戀者納西賽斯 (Narcissus)隱而不見的面容。納西賽斯忙於讚賞自己水中美好的倒影,到死時還是毫無所悉這視而不見的憂鬱已佔上風。所以,這次我們不涉及明亮、脆弱、充滿自戀的理想,而轉向關注垂落在脆弱自我下的那片陰影。這片陰影與明亮的一面不可分,陰影乃因痛失了根本的理想化自我所致;絕望的陰影。(Black Sun 5)

在紐藍欣賞沒有五官女子的畫作後,接著所欣賞的一幅風景畫作,其中最引人好奇的是牆後那片深長的陰影。這兩幅畫象徵艾倫投射在紐藍身上的鏡影,在一種自戀似的鏡像凝視之中,招喚他內在的黑太陽,一種同時結合幽暗與明亮的憂鬱「欲物」。在《史柯西斯的男人(Scorsese’s Men)書中,作者馬克.尼克爾斯(Mark Nicholls) 認為紐藍的憂鬱是種:「強迫性的尋找失落的事物念頭,並妄想能保存那已失去的事物,一種永遠無法滿足的慾望」(p.16)

     導演擅用畫作來呼應主角內在的想法,尤其在紐藍與艾倫互吐衷情的場景中,背景的畫作強化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在這場景中,比利時象徵主義大師費爾南德.赫諾普夫(Frenand Khnopff)的畫作《藝術,人面獅身的愛撫》(L'Art, Les Caresses ou le Sphinx)(附圖四)中人面獅身與伊底帕斯臉貼臉相擁而抱的畫作。典故出自於人面獅身的怪獸,守在 進入西比城中的山路上,對過路的旅人提出謎語,答對者可過關通路,但答錯者將被其撕吞。伊底帕斯是唯一答對謎題的人,因此成為西比國王。赫諾普夫的畫作以個人獨特的詮釋來重新解構希臘神話的故事。畫作中的伊底帕斯剛中帶柔,結合陰陽兩性的特質,手握魔杖,也好似一位魔術師,而人面獅身的怪獸顯示出女性嫵媚的臉龐,緊貼著伊底帕斯的臉頰並撫摸著他的身軀,流露出滿足的眼神,或許是因為她覺得雖然伊底帕斯答對了謎題,成為國王,但是他仍舊被命運之神羈絆,在即將發生的悲劇中,伊底帕斯命中注定將殺父娶母,犯下滔天大罪。

     在影片中紐藍與艾倫同樣的臉頰相貼,情侶般擁抱的姿勢聯想到赫諾普夫寓言似的畫作,引人無限遐思。影片中紐藍就如華頓小說中的描述俯身親吻艾倫的鞋,此外為了表達纏綿悱惻的情誼,導演增加了臉頰相貼的擁抱,及紐藍如嬰兒般蜷伏在艾倫腰際的經典畫面。畫作的互文意涵將艾倫引喻為具有致命吸引力的人面獅身,而紐藍則是受到命運詛咒的王子,兩人的關係在神話中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係,但赫諾普夫的畫將兩人的關係情慾化,導演藉由此畫作的象徵意義增加解讀艾倫與紐藍之間情愛的深度,他們的愛是像似擁抱死亡的不倫之戀,不見容於當時的社會。而紐藍依傍在艾倫腰際,兩人擁抱成陰陽合一的畫面,也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嬰兒蜷伏在母親子宮內的姿勢。尼克爾斯(Mark Nicholls)在<男性憂鬱與史柯西斯的《純真年代》( “Male Melancholia and Martin Scorsese’s The Age of Innocence一文中指出:「這令人印象深刻的蜷伏姿勢呼應出主控與屈服的主題,也因此產生因失落而導致的憂鬱主題。艾倫是紐藍所渴望的愛人也是他想逃避的敵人」(p.32)          

     克里斯德瓦「完整母親」(whole mother) 的概念可用來詮釋紐藍對艾倫愛恨交織的情緒,這詞是克里斯德瓦從克萊恩分析「憂鬱心理位置」所延伸出來的概念。她認為所謂的「完整母親」不僅僅是克萊恩所指結合正面與負面兩種意象的母親,從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及語言的角度來看,「完整母親」也是從「象徵界」重返到「符號界」所產生詩語言的譬喻。在<系統與說話主體>(The System and the Speaking Subject”)ㄧ文中,克里斯德瓦解釋藝術的再現(representation)在於表達「符號性格」(semiotic disposition):「說話主體從象徵意義回返到前象徵的改變」(p. 127)。這也就是說,前象徵期的想像語言在檢視社會系統的束縛時,可踰越象徵語言所加諸在自體的約束,而重新賦予詩語言繁複的意象。克里斯德瓦認為憂鬱使創作者掙脫象徵界既有語義系統的禁錮,創造出一套獨特的表意方式。

艾倫是紐藍理想中「完整母親」的形象,一種原初自戀壓抑的復返,導演以女子的畫作、赫諾普夫的人面獅身,讓我們看到紐藍陷溺在無可自拔的自戀憂鬱情境,艾倫是他幻想中的女神,屬於夜晚的冥想。在紐藍的心中,「艾倫是面鏡子而紐藍將自身幻想投射到艾倫身上」(“A Dialectic of Deceptionp. 168),艾倫是紐藍想像中自我的幻影,「母親-客體」的取代者,對紐藍而言,她只是一面鏡子,因此他看到艾倫的部分只是他自身所投射的部分自我的陰影,如同愛上一個不存在的鬼魅,紐藍對艾倫的愛註定以悲劇收場。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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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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