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在熱鬧喧嘩的街道上，西風就像個孩子似的，對什麼都感興趣的非要看一眼，而燕歸人也總是由著她，然而當兩人走到一家棺材店舖時，燕歸人卻停下了腳步。

　　「燕歸人，你怎麼了？」發現燕歸人站在棺材店門口，西風不禁皺起眉頭。

　　「我們進去吧！」燕歸人沒有多做解釋，就這麼拉著西風走進店內。

　　西風望著店裡擺放的各式大小不一的棺木，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不舒服，她不懂燕歸人為何要來這，她都還沒死，他就想幫她訂棺材了嗎？

　　「店家！」燕歸人喚著那支手撐著頭，坐在櫃台後打盹的老闆。

　　老闆像是嚇了一跳似的，連忙抬頭查看，發現有人光顧，連忙站起身來陪笑道：「客人，想買什麼棺材？」

　　關於這點，西風也很想知道。

　　「老闆，你還記得這位姑娘嗎？」燕歸人指著身旁的西風。

　　老闆看了西風一會，很是興奮地道：「當然記得！那是我做生意那麼久以來，頭一次幫人做純金棺材。」

　　「我做棺材？」西風非常訝異，就算失去記憶，她也不認為自己會沒事幫自己做棺材。

　　「二年多前，妳和一位大爺來我這說做棺木，而且妳和那位大爺還發生了點爭執，到最後妳要我做一副純金棺木和一副薄棺，純金的尺寸照妳的身材量，薄棺照那位大爺的，妳忘記了嗎？」對這件事，老闆可是印象深刻。　　

　　西風搖搖頭，然後困惑的望向燕歸人。但燕歸人只是向老闆道完謝後，便牽著西風走出店門。
　　
　　「他說的是真的嗎？」西風忍不住問著燕歸人。

　　「嗯。」燕歸人把事件發生的經過，完整的向西風訴說了一遍。「聽大哥說，妳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廢話！誰喜歡沒死就去睡棺材啊！」西風覺得不介意的人才奇怪，沒想到她大哥是這麼奇怪的人物，是誰說他們兄妹感情好的啊？「不過，大哥為何要我睡棺材呢？」她皺眉頭問，無法想像自己曾躺在冰冷的棺材裡頭。

　　「到水晶湖，你就知道了。」燕歸人的心突然沉重了起來，因為水晶湖不只是他與西風初識的地方，同時也埋藏著他的過去。

　　西風沒有發現燕歸人的異樣，只是開始想著水晶湖會是個怎樣的地方。她想；那裡的風景一定很美，湖泊應該也非常清澈。

　　而水晶湖也確實如西風所想，是一個擁有優美環境的美麗湖泊，在的湖四周有著青翠的草木，清澈的湖水在陽光折射下顯得耀眼繽紛。

　　西風坐在湖邊的大石上，正想回頭跟燕歸人說些什麼時，卻發現燕歸人臉色有些凝重的望著湖面，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嗎？」她覺得燕歸人的模樣真的很怪。

　　燕歸人坐在西風身旁，整理一下思緒後，才緩緩開口道：「這裡曾躺著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以為水晶湖的療效能讓她復活，就這樣一直讓她躺在這冰冷的湖水中．．．」即使是現在，他仍覺得好像看見那抹紅色的身影飄在湖面上。

　　「燕歸人．．．」西風有些擔心的看著燕歸人，因為他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眼神卻很哀傷，讓她的胸口也跟著揪疼了起來。

　　燕歸人平復了下心情，對西風露出淡淡的微笑，「這也是我們初識的地方，妳讓我明白再美的夢終有醒來的一天，所以我才能不再自欺欺人，同時也讓她能入土為安．．．」發現西風一臉困惑的望著自己，燕歸人這才慢慢說明著那段過去。

　　「她對你很重要喔？」不知怎麼的，她覺得有些不舒服，雖然那是燕歸人的過去，但她還是有些在意。

　　「嗯。」燕歸人忍不住握著西風的手，想著過去她曾對他說的話。「那時，妳要我記住她，否則她就真正不存在了。」或許，當初就是那句話打動了他，所以之後他才會任由她跟著自己。

　　突然知道燕歸人曾經有個比自己還重要的人存在，而且自己還要他不能忘記對方，西風不禁覺得彆扭極了。但轉念一想，當時他們才剛認識不久，所以會說出那種話也只是出於安慰吧！那若是現在呢？現在的她，會這樣對他說嗎？

　　「你還會想她嗎？」西風小聲地問，不知道自己希望聽到哪種答案，要是他說想，那她一定會很介意，可是他若說不想，那就不是當初那個癡情的燕歸人了。
　
　　燕歸人搖搖頭，「有些記憶不必想起也不會忘記，它永遠會深藏在我心裡的某個角落。」當他從夢中醒來時，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再沉淪於過去的記憶。

　　西風低著頭，心裡有些沉重及煩躁，忍不住伸手拔起地上的雜草，好像這樣做就能舒服點。

　　見西風心情有些鬱悶，燕歸人猜想是否自己剛才的話太過沉重，所以忍不住伸手摸摸西風的頭，柔聲笑道：「這附近有間客棧，我們去喝杯酒吧！」

　　喝酒？西風頓時眼睛一亮，有些興奮地問：「你讓我喝酒？」外出的這些天，燕歸人偶爾也會讓她喝點小酒，但每次都能只喝一小杯，所以到最後她也不許他喝，反正她不能喝夠癮，那他也別想喝。

　　雖然早知道西風很好哄，但沒想到．．．這讓燕歸人不禁掩嘴輕笑。

　　「不會又是一杯吧？」西風懷疑地看著燕歸人。

　　只見燕歸人猶豫了一下，好像很勉強的道：「最多一瓶。」他想；普通客棧的小酒，依西風的酒量應該還不至於會醉。

　　西風想了一下，覺得這主意不壞，她現在的心情確實需要喝點酒，於是站起身子，拍拍衣上的灰塵，然後催促著燕歸人：「那我們走吧！」

　　就這樣，兩人趁著太陽還未下山離開了水晶湖，然後來到了燕歸人所說的客棧。

　　或許是因為接近晚飯時間，所以客棧裡有不少人在吃飯喝酒，燕歸人見角落還有空位，便和西風一同坐下，接著向店小二點了些酒菜。
　　
　　在等待酒菜上桌時，燕歸人替兩人倒了茶水，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有什麼好笑的嗎？」看燕歸人倒個水也能笑出來，西風不禁很想知道是什麼事這麼有趣。

　　燕歸人放下茶壺，淡淡地解釋道：「沒什麼，只是想起我們常在一塊喝酒的事。」

　　「這有什麼好笑的？」話說，他們從以前就常在一塊喝酒啊？那為什麼燕歸人以前讓她喝，現在反而不讓了呢？

　　被西風這麼一問，燕歸人不禁認真的想了一下，最後挑了幾個印象較深的事件道：「妳曾說我頭腦簡單．．．」話未說完，就讓西風剛喝進嘴的茶水給噴了一臉。

　　「啊．．．」見自己又闖禍，西風連忙掏出手絹給燕歸人擦臉，嘴裡不停道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燕歸人卻像是習慣似的接過手絹，將臉上的水擦乾，然後遞還給西風。

　　「我真的說過那種話？」西風仍是難以置信，沒想到自己以前說話居然這麼直接．．．

　　「嗯。」燕歸人點頭，也不知無心的還是故意的，竟又接著繼續道：「妳還說，我果然沒有朋友。」

　　這次，西風口中沒有茶水可噴，所以她只是張著嘴，瞪大眼睛看著燕歸人，有些忍不住的問：「我到底還說了些什麼？」她知道燕歸人不會說謊，但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勇於直言．．．

　　看西風如此逗趣的模樣，燕歸人頓時心情愉快地笑了起來，而這時店小二也正好將酒菜送上。

　　西風連忙搶過酒瓶，嘿嘿笑道：「  這瓶是我的。」說完，便迫不及待地為自己倒了杯酒，然後欣喜地趕忙喝下一口，而然酒一滑入喉嚨，西風的眉頭幾乎是立刻皺起，隨即大叫：「燕歸人，你騙我！」

　　「嗯？」燕歸人神色自若地拿起另瓶酒，倒了些在自己的杯中，對西風的指控絲毫不以為意。

　　有些怒了的西風，指著那幾乎跟水差不多淡的酒，氣呼呼地道：「這哪是酒啊！根本是空有酒味，實際上卻像是水的東西！」這麼說也許太過，但對挑嘴的她來說，這本來就不是什麼佳釀的好酒，再掺了三成水下去，簡值與開水無異。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才會答應讓她喝一瓶，而非一口。

　　「你知道？」這下西風總算明白了，原來燕歸人從頭到尾都在誆她，難怪他會主動提議要喝酒，還很大方的答應讓她喝一瓶，這讓她不禁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氣悶的西風，忍不住地再倒了杯酒，卻在一口喝乾之後，繼續皺眉。

　　明知西風在生著悶氣，燕歸人卻也不出言安慰，只是挾了些菜到她碗裡，接著才道：「吃點菜，空腹喝酒，傷身。」

　　望著碗裡的菜，西風一時無語，她現在相信燕歸人的腦袋真的是簡單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他嗎？居然還一副沒他事的模樣，弄得好像是她無理取鬧．．．．偏偏他那種態度，讓她想跟他吵架也吵不起來。

　　看著西風扁嘴生氣的模樣，燕歸人突然有種懷念的感覺。記憶中，很久不曾看到西風對他發脾氣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生氣的樣子，其實是很可愛的。

　　唉！西風用筷子翻著碗裡的菜，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燕歸人如此沒輒？

　　在酒菜吃得差不多時，燕歸人突然放下筷子，表情怪異地道：「妳曾經在這問起我的親人朋友．．．」

　　西風眼睛一亮，追問著：「然後你怎麼說？」這些日子來，燕歸人跟她說了很多事，但關於他的過去卻從未提起。

　　「過去，我的親人朋友都離我遙不可及，而現在，妳是我唯一的親人。」一直以來，他都是孤獨的，所以才會無法自拔地沉醉在夢裡，而她突然闖進他的生命，就像陽光般地溫暖著他，讓他不再是一個人，同時也讓他找到了活著的理由與意義。

　　燕歸人的話讓西風愣了一下，瞬間紅了眼眶，因為她想起大哥已死，現在她也只有燕歸人這個親人了，也幸好還有燕歸人在，否則她又能與誰相依？

　　西風勉強地擠出微笑，半開玩笑地道：「現在你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所以你不能丟下我喔！」她無法想像失去記憶的自己，當時醒來身旁的人若不是燕歸人會如何．．．
　　
　　「我答應過妳，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就算西風忘了，但他卻不曾忘卻，因為那也是他的希望啊！當初退隱，為的就是不想再失去彼此，生離死別的經歷讓他們深深了解到對方的重要，所以這輩子他不會再離她而去。

　　「嗯。」西風低頭，伸手揉著雙眼，同時抹去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然後深吸了口氣，裝作沒事地抱怨道：「這酒真難喝．．．」

　　燕歸人則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