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 恆 的 記 憶 窗外淡藍色的天空,有幾片如棉絮般的白雲飄移著,秋風輕撫過臉龐時,卻已能感受到些許的涼意了。而曾經有段時間顯得吵嘈的病房,如今又恢復原本的寧靜,因為當初喧嘩的肇事者,現在正躺在病床上睡著。 季允臣看著床上的唐夢翎,沒有想到她的病情會惡化得這麼嚴重,幾星期前他有注意到她夜裡常頭疼的搥打自己的頭,他要叫護士,卻都讓她阻止了,為了安撫她,不得已只好陪著她睡,可是接下來的日子,她不但經常頭痛暈眩,甚至開始嘔吐,於是現在她一天常說不到幾句話,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床上打著點滴昏睡著。 是習慣嗎?看著原本活潑多話的人變成這樣,他心裡竟感到有些不捨,甚至開始懷念起她軟軟的聲音,居然很希望她能開口問他問題,或是吵著要跟他睡在一起。 「臣臣...」床上的人兒突然開口。 「嗯?醒了?」他不自覺的放柔聲音。 她想點頭,卻沒有力氣,最後只好用著微弱的語氣道:「說話給我聽好嗎?」 「說什麼?」他不解的問。 「什麼都好,我想聽你的聲音。」她討厭生病的自己,所以當她看到他時,才發現有人跟她一樣的寂寞,於是她才顯得和他特別親近。 於是他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故事書,坐在她床邊為她唸故事。 聽著他的聲音,唐夢翎蒼白的倦容有了一絲絲的笑容,她突然很不想死,她好想活著,她好想再多看看他,再聽他唸書給她聽,可是她能躲過死神的召喚嗎? 「臣臣!」她突然叫喚道。 「嗯?」他放下書,望著她看。 「說你的事給我聽好嗎?」她突然好想多了解他一些,因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所以她變得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在他這十三年的人生中,過得單調乏味無趣,他不認為有什麼可以說的。 她閉了閉眼,小小聲的道:「只要關於你的事,什麼都可以。」 他看了她好一會,最後妥協地開口:「真的很無聊喔!」 「沒關係。」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於是他想了一會,才緩緩地道:「我是個早產兒,在八月大時便出生了,所以身上有很多器官都不健全,在保溫箱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就開始長期的住院生活,說真的,我早就忘了家長得什麼模樣,爸爸媽媽的長相也變得很模糊,醫生和護士的臉倒是比較有印象。一開始我也會和其它小朋友做朋友,可是到最後他們一個個都離開了,然後又剩下我一個人。」 她悄悄用沒有打點滴的右手握住他的手,好像想安慰他一樣,而季允臣也靜靜的讓她握著,雖然他不想付出太多感情,因為他害怕她會像過去那些人一樣離開他,但卻不忍心甩開她的手。 「什麼是死亡?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們有的突然就不見,然後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有的睡一睡就再也沒醒來,我也見過病發急救失敗而死的,他們的家人都哭的好傷心,而我只是靜靜看著那個人的臉,我心想他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用在這等死了。」他露出苦笑。 「你很寂寞、很孤單,對不對?」她有些難過地望著他問。 他搖搖頭,有些自嘲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寂寞和孤單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望著窗外的藍天,微笑道:「雖然我不知道死掉會怎樣,但我不想死,因為如果死掉,我就看不見這麼漂亮的天空,也看不見你了。」 他沉默不語。因為他知道死亡這種事,不是她說不想死就不會死的,可是他卻無法直接告訴她,尤其她看起一副隨時可能會死的模樣。 「臣臣!」她掙扎著想坐起身子。 「妳要做什麼?」他小心的扶她坐起身子,眉頭不自覺得皺緊。 她拉拉脖子上的白水晶項鍊,「幫我拿下來。」 他不懂她做什麼,但仍是幫她拿了下來。 「請你幫我保管。」她笑笑地道。 「為什麼?」本來想拒絕,但見她一臉笑容,竟又心軟了。 「那是我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過幾天我要開刀了,那個不能戴在身上,所以請你幫我收著,好嗎?」她很認真的拜託著他。 季允臣望著手中的白水晶,在猶豫了許久之後,還是答應了。 「開完刀就還妳喔!」他聲明道。 她點點頭,然後道:「臣臣,如果你覺得孤單寂寞時,可以看看天空喔!」 「看天空做啥?」他不解的問,懷疑她是不是病到阿達了? 「因為那些離開你的人,他們都會在天上想著你的。」她微笑道。 「喔。」雖然他不相信,但卻已經放棄反駁了。「妳還是躺下來休息吧!」他看她一副隨時會昏迷的模樣,實在有點擔心。 她沒有抗議,或許是也感到疲倦吧,所以在躺下後很快就睡著了。 他坐在床邊,望著她小小的臉,心裡的感覺很是複雜,因為他很不習慣這樣毫無生氣的她,還記得她剛住進來時,每天笑嘻嘻的跑來跑去,把住院當作渡假在玩,而現在卻只能躺在病床上,連說話都好像頗為吃力,讓他不得不覺得人世無常,他甚至擔心她是不是會就這樣死去.... 擔心?他不禁皺起眉頭。 他為什麼要擔心呢?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何必要擔心呢?他搖搖頭,將手中握著的水晶項鍊收到自己病床旁的櫃子裡,決定不再胡思亂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