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 恆 的 記 憶 在一間充滿刺鼻消毒水味的病房裡,有著兩張病床及幾張桌椅,雖然有著窗戶,但窗簾卻總是緊緊的拉上,整個空間單調得非常沉悶,甚至讓人覺得待太久會感到窒息,但卻很適合等待死亡的人居住。 在靠近窗戶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小男孩,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久到他的父母早已放棄了他。由於長期住院的關係,他的臉色呈現著病態的死白,身體也因為病痛的折磨而顯得十分瘦弱,不過容貌倒是端正清秀。 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望著白色的天花板,不斷地想著自己何時會死?打從他出生,他有記憶開始,他就是醫院的常客,他住院的時間比在家還多,一開始他的父母也都會每天來看他陪他,但有了弟弟之後,他就像被遺忘的小孩一樣,每天只能在這白色的小房間裡等待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身體要生病?為什麼別人可以健康的在外面玩耍,他卻必須躺在床上打針吃藥?如果這樣的日子要一直持續下去,那他寧願去死。 他好孤獨、好寂寞,他沒有朋友,因為生病所以不能上學,醫院認識的小朋友不是出院了,就是已經死了,他每天都在想,什麼時候會輪到他死呢?他活得好痛苦,可是卻還不死,為什麼會這樣呢? 「你在想什麼呢?」不知何時,原本應該躺在另一張病床的小女孩,突然站在他身邊好奇的望著他問。 「沒什麼。」男孩淡淡回道,一點也不想和小女孩交談。 「說嘛!說嘛!你想得那麼認真,一定是好玩的事喔!」小女孩像是撒嬌般的央求道。 男孩望著她,發現這小女孩有張可愛的臉龐,眼睛好大,雖然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但她卻顯得很有精神似的,感覺就像把住院當渡假一樣來玩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即使對小女孩,他的態度仍不算友善。對他來說,朋友最終會離他而去,最後還是要剩他一個人,這世上還是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存在,那麼他又何必浪費力氣跟感情。 小女孩微微皺眉,很認真的想了一下。 「因為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嘛!」她嘟著小嘴,睜著無辜的大眼望著他。 男孩看了看她,忍不住問:「妳得了什麼病?」 瞧她除了臉色差了點,其它好像都沒事,說不定是因為其它病房沒有床位,所以才會住進來這的。 「頭痛痛。」小女孩指指腦袋,一張可愛的小臉不禁皺在一起。「每次頭一痛痛,就好像有人在敲我的頭,痛到我都想自己拿棒子敲自己,有時晚上痛到睡不著,我就會自己打自己的頭。媽媽說我生病了,所以就把我送到這來。」 男孩微微皺眉,總覺得她的病似乎也不輕,可是她看起來好小。 「你不要皺眉。」小女孩突然爬上他的床,並伸手撫平他的眉。 被她的舉動嚇一跳的男孩,不禁撥開她的手。 「不要碰我!」他向來不喜歡觸碰他,尤其是不認識的人。 「你生氣了嗎?」她眨眨眼,好奇地問。 「沒有。」他別過頭道。 「那你剛才到底在想十麼呢?」她仍舊坐在他床上,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樣子。 「妳要不要先回妳床上去?」他婉轉的暗示她離開他的床。 「不要!」她搖搖頭道:「那樣離你太遠,不好講話。」 男孩頓時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住在這裡這麼久,卻從沒見過像她這樣聒噪的小女孩,無奈之餘他也只好讓她繼續坐在他的床上。 「妳叫什麼名字?」男孩望著她問。 「唐夢翎。媽媽都叫我翎翎,你也可以這樣叫我。」她笑嘻嘻的回答,然後問:「那你呢?」 男孩想了一下,淡淡道:「季允臣。」他好像很久沒有唸過自己的名字,連他都快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 唐夢翎拍手笑道:「那我就叫你臣臣好了。」 季允臣愣了一下,他和她沒那麼熟吧! 「那臣臣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麼?可不可告訴我啊?」她仍不死心的繼續追問。 「我忘了。」他翻過身,打算裝睡算了。 唐夢翎看著季允臣的背,不禁伸手翻起被子。 「妳要幹嘛?」季允臣拉過她手中的被子,對她真的一點都大意不得,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 「陪你睡覺覺啊!」她理所當然地道。「媽媽都是這樣陪我睡覺的啊!」 其實她是覺得他看起來好孤單,所以才會過來陪他說說話、聊聊天的,可是他好像不太想理她,好奇怪喔! 「我不用。」他想都不想的就拒絕她。 她皺起眉,不解的望著他:「可是你看起來很像想要有人陪啊!」 「是嗎?」他摸摸自己的臉,他的孤單有這麼明顯嗎?連一個小女孩都看的出來他有多落寞。 她用力的點點頭,然後笑道:「翎翎陪你,所以不要怕!」 她的童言童語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能陪他多久?他能不害怕嗎?他很懷疑。 每次他的朋友離開後,他就又剩自己一個人,有時連他自己都會懷疑,如果他死了,這世上有多少人會記得他呢?他活著的時候都不一定有人會記得了,更別談死了之後,那麼為什麼他的心裡卻還在期望有人能夠永遠記得他?明明是奢望的不是嗎?那為什麼他還如此渴望呢? 「妳會陪我多久?」他有些嘲弄的道。 她想了一下,覺得有些困擾的道:「我也不知道,但現在我不是正陪著你嗎?這樣不好嗎?」 季允臣沒有回答。 他不要如此短暫的友情陪伴,那只會換來更大的痛苦,如果不能長久,那麼他寧願一開始就不要擁有。 望著沉默不語的季允臣,唐夢翎十分好奇不解。 最後她像是放棄了,乖乖爬下他的床,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臣臣不喜歡跟翎翎擠在同一張床上,那翎翎就在自己的床上陪臣臣睡。」她蓋好被子,然後閉上眼睛努力想讓自己快點睡,雖然現在才下午一點多、雖然她一點都不想睡,不過因為臣臣要睡覺,所以她也一起睡好了。 面對唐夢翎好笑的舉動,季允臣不禁失笑。 他的心冷漠太久,久到連一個單純的小女孩都無法讓他敞開心胸,但這能怪他嗎?如果她和自己一樣從小飽受病痛折磨,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那她還會像現在一樣輕易的對陌生人微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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