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尾弓蕉行的拍火兄弟

光復了後，經濟惡化，隨人顧性命為生活咧拍拚，公眾代誌較袂交插，俗語講：「公廳無人掃，公家糞用無夠」，是最好的應證，毋過熱心公益嘛是有。1951（民國40）年4月虎尾警察分局徵求義勇消防員，這份帶有危險性的工課，彼時陣才18歲的程順添，得著父母允准，成做臺灣光復後第一批的義消人員。

程先生大漢了後接手經營老爸佇日本時代開基的「順昌行」，地點是林森路頭「竹仔寮」邊仔，就是這久林森路佮民族路口附近，後來行口專門賣弓蕉，才改做「順昌弓蕉行」。日本時代佮光復初，雲林這箍圍仔的弓蕉行口，特別是家己種、家己隱（催熟）、家己銷，數量上濟、銷路上遠的，「順昌行」是一度一，排有著等。

彼陣，程先生的老爸佇南投水里有二十外甲弓蕉園，頭起先來來去去攏是用行的（尾手才改做馬車、貨車），一逝（趟）就愛要七工。上山就擔著隱熟的弓蕉沿路行沿路賣，賣了就地割寡家私頭仔擔去山頂賣，倒轉來就共青乓乓的弓蕉，規弓規弓剉落來，疊疊做一擔，擔轉來虎尾。到厝才閣割做一枇一枇，囥佇密喌喌的燒庫（催熟室），借香抑是電土（碳化鈣）的燒度來共隱，燒庫有一个窗仔，唯玻璃窗看水珠的濟少，來判斷燒度是毋是有夠，弓蕉是毋是黃啊。

因為弓蕉剉落來，如果無共隱，弓蕉皮會較暗色無光滑，色水糟糟。弓蕉隱熟了後愛趕緊沃冷水，閣送入冷凍庫囥幾工仔，按呢肉質才會好，芳閣糗（khiū，柔軟而有彈性），皮色金黃仔金黃，真好食款。

    程先生受過日本教育，做人誠正直熱心公益，一方面愛照顧店內的生理，一方面投入消防的工課。彼當時消防隊以拍火為主，消防隊就佇合同廳舍內面倚中山路彼棟，老輩照日本時代的稱呼叫做「虎尾消防組」。合同廳舍中央有懸出幾若層的樓仔，上頂頭是遠望台，叫「五層樓仔」，是日本時代虎尾地區上懸的樓仔。樓仔的設計是為著棧看（tshián-khuànn，觀看）火警，有火警就佇頂面摃銅鐘發警報來召集「拍火兄弟」

。一睏久就聽著當值的拍火兄弟對二樓用鐵管溜落來，外面拍火兄弟傱轉來，跤步聲乒乓叫，水龍車的水螺聲隨嗚－嗚－一直霆，車出發銅鐘仔嘛一直催。緊張的氣氛予路過的人攏楞去，連歇佇簾簷跤的燕仔群，嘛緊張甲飛入飛出咻咻叫。水龍車先踅市區一輾，義消就會佇經過的所在跳上車，車就一路若飛霆水螺摃鐘仔去拍火。

程先生做生理的態度是「拍火第一」，伊講人的性命、人的財產上寶貴，愛爭取時間。時常人客來交關，弓蕉秤一半，人煞會一聲失禮，緊迸迸衝出去拍火。嘛捌用雙管自轉車（後來用機車，較落尾是小貨車）載貨欲予人，佇半路拄著火警，共車插佇路邊，人就拚去拍火。有幾何擺火拍化（hua，熄），轉到厝才發覺車猶擲佇外口，有時陣嘛會雄雄想袂出車插佇佗。客戶拄開始急欲要貨，等甲心狂火熱、氣甲趒跤頓蹄，後來了解真相，對伊更加欽佩！

　　年紀較大，體力跤手不比少年人，就退來第二線，做消防器材的保養佮消防宣傳。1983年，經過32年的奉獻，唯分隊長職務光榮退休，毋過閣夆聘請做雲林縣義消大隊顧問，伊照常開私奇出力維護虎尾地區的消防栓。尤其是伊累積的經驗，知影消防栓平常就愛保養，才袂臨急臨要發生袂出水、消防栓的帽子拍袂開的情形。人講「工課若欲做予順利，家私頭仔就愛攢予四序」，伊利用工課閒或者送貨轉來的路裡，若看著消防栓就落車，檢查水壓是毋是有夠，出水是毋是大港，接榫是毋是生鉎，一支一支共保養抹牛油。路過別鄉鎮嘛是仝款落車檢查，見若做過檢查保養的，攏會記錄。消防栓佮拵頭（制水閥）的蓋，油漆若落去就閣重漆，伊共消防栓的頭漆青色，拵頭的蓋漆佮身軀漆紅色，「消防栓」三字用白油漆畫起去的。

上費氣的是，田庄、郊外的消防栓、拵頭攏會予樹枝、雜草、垃圾崁甲無看影，就愛用誠濟時間去剉去清。消防栓邊仔的拵頭，有日本時代留落來，嘛有新的，拍開拵頭的家私頭仔無仝，程先生就畫出圖型寸尺請鐵工製作「多功能拵頭開關工具」，囥踮水龍車頂面使用，爭取時間拍火。

　　猶有一層代誌少人知，原底水龍車是載水、抽水來用，伊知影水源的重要性，就爭取虎尾愛緊設消防栓。毋過公部門無經費，老百姓嘛無贊同，彼支漆甲紅貢貢的怪物在（tshāi）踮門口怹講真不吉。程先生用苦心寄付一支，地點選佇上鬧熱上濟人的王爺公廟邊的菜市仔口，伊一口灶一口灶去拜訪姑情，參人盤撋說服，才順利徛了虎尾地區第一支的消防栓。自按呢起，沓沓改變老百姓的觀念，消防栓嘛一支一支順利施設。

　  程先生八年前過往，出葬彼一工靈車慢慢出發，大路兩爿穿著整齊制服的二百幾个拍火兄弟參消防局的局長、官員佇義消大隊長喝一聲「敬禮」，逐家行額禮，彼時陣我目屎輾出來！

Y本篇散文得著2012年第六屆虎尾溪文學獎社區組散文佳作

Y刊登佇2012.10.台文戰線第2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