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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11 10:03:51瀏覽498|回應1|推薦1 | |
以前跟老王的那些女子,在我看來,都是有愧於這個年近五十的男人的。她們懷的那些孩子,有幾個真的是老王的? 有時候,我也嘲笑自己,做情人也做的很職業。在感情上我不能強迫自己喜歡他,但在身體上,我一直沒有愧對過他。 我想,老王也應該很清楚的知道。在有我以後,他仿佛什麼都不缺了,以前他同時養這兩三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要了我,他讓她們都離開了。 也許,人老了以後,也追求一種平淡和安靜吧。即使是對女人,也這樣。 然而,我沒想到我會遇見『銘』,這樣的一個男人,他這樣的出現在我的生命裏,他讓我對自己有憎恨,讓我羞於啟齒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是這樣的想親近他,這樣的想和他一起。可是,哪一種愛,才會有這麼大的包容力呢?我想沒有,所以,對於我付出的愛,我知道,那也是一種對自身的安慰。 對『銘』,我不抱幻想。並且,我始終沒有勇氣正視他的問題。我知道,那些疑問像鴕鳥一樣的蜷縮在他的心頭。如果我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他所有的問題會把我淹沒,我不可能給他合理的推詞,那樣聰明的男人。 生活還是要繼續。 如果你能聽到我的心跳,你會聽見呼呼的像拉風箱一樣的聲音,破破的,有一點讓你心疼的,這就是我的生命,這樣的頑強,這樣的堅韌。 (十二) 老王來的時候,我已經從外面買了菜,並且做了很豐富的菜。他進來的時候,滿臉的詫異。他說:小可,這是你叫的外買? 我笑,我說:有這樣的外面麼?這是我做的,來嘗嘗。 老王前所未有的開心起來,他笑:我從來沒想到,你會做菜。他吃的很開心,邊吃邊說: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給他盛湯的時候,他突然說:小可,和你在一起越久,就發現越看不懂你。不過,你總能給我驚喜。 我說:你工作這麼忙,家裏事又多,你不用擔心我,懂不懂我又如何?你開心就好。 吃完飯以後,他坐在沙發上和我絮絮叨叨,他說:念碩士的女兒就要回來了,可能以後一個禮拜不能天天過來。然後他拿出一疊錢說,自己去買幾套新衣服,買點喜歡的東西。 我說:嗯。擦乾淨手我把錢起來。 做愛的時候,我無法做到以前的平靜。我的身體排斥身上的男人,在心裏,我突然覺得有愧於老王。他躺下來的時候,我吻了一下他的臉夾。然後去洗澡。第一次,我親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 洗完澡,老王突然問我:小可,你是不是有事? 我震了一下,說:沒。怎麼了? 他說:沒什麼。然後他摸摸自己的臉,笑了。然後他去沖涼。走的時候,他說:小可,好好休息,我一有空就過來。 我突然想起,我說:你等一下,我想給你說個事。他站著,我說:我想去上班。我想上班了。 沉默了很久,他說:好,我幫你安排。 我想自己去找工作:我看著他。 不行:他甚至都沒思考:不行,要上班可以,只能在我公司。然後他走了。 手機拿出來。我看見很多消息和未接來電,『銘』的訊息,有責備,有埋怨,有質疑,有生氣。最多的,卻是焦急。「小可,你在哪里,我想見到你。」 我打他電話,通了,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 喂,小可,你去哪里了?你怎麼不見了?為什麼要走呢?對不起,我……銘語無倫次,說話亂七八糟。 我輕輕的笑,我說:我很好,在家。因為想好好睡一覺,所以關機,沒有其他的原因。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很一會兒他才說:我想見你。 現在不行:我說,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現在太晚,明天是週末,明天我找你吧。我也想和你說點事。 他說:好。 我說了「晚安」,就按斷了電話,我聽見他沒有喊出來的等一下。我想,很多事情,在預料之外的,就這樣發生了。在預料之內的,同樣不能預測。 沒有不了了之的事情,所以,不能逃避。我把手放在胸口,心裏說,勇敢一點,加油。然後我睡了。夢裏,我能拉到那個男人的手,粗粗的關節,溫暖的皮膚。我想,我還有很多的時間和他相愛。 『銘』對我說起過他的家,父親在政府機關裏工作,母親是全職茪荂A年輕的時候很漂亮。家裏就『銘』一個兒子,有個姐姐,已經結婚。 曾經有過一個女朋友,大學同學,畢業以後就在一起。快四年,後來分手,那個女的和別人結婚。在他收到那張結婚請貼的時候,沒有愛也沒有恨。 他說:那個時候突然明白,她這個人,和其他身邊的男人、女人已經沒有任何分別。她不值得我有任何牽掛和懷念,和普通人一樣,她只是我認識的一個人而已。 『銘』是非常有主見的男人,對感情要求很專一,他討厭欺騙。所以,在一起四年的女友離開以後,他能在一個禮拜就能把付出的感情切斷,依然相信愛情,並且不漏聲色,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 我很清楚的知道,果斷的男人有時候讓人害怕,因為做事的堅絕。 該來的總會來。 我和『銘』還是約在第一次見面的咖啡廳。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點了兩份午餐。從我走進去,他就一直看著我,好像我是假的,會突然的消失一樣。我笑,說:別這樣好不好。我坐下來,喝水。 他說:以後你不能這樣。你不知道,早上被鬧鐘吵醒了我看見身邊沒人以後有多擔心。急著去上班,又打不通你電話。以為出了什麼事,唉~~~~ 對不起。真的,我就是想回家去睡覺。我不看他,開始吃午餐。我想,要吃飽了以後才有足夠的勇氣,去說下面的話。 服務員撤走餐具後。坐了幾分鐘,我一直看著他。『銘』說:小可,你有沒有想過,找個人好好照顧你? 我說:有。 他問:那麼,你看我呢? 我緩緩的閉上眼睛,然後睜開。看著他,我輕聲說:『銘』,你聽好我的話,你可以仔細的考慮,但是不要懷疑我的話,這些也都是你想知道的,然後你再想,要不要問我剛才的這個問題。 他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因為我說話的口氣。不可抗拒。 我說:我認識你三個星期零四天,你不知道我的生活,你問過很多次,我都沒提。其實,說簡單一點,我現在並不是一個自由的女子,我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情人,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二奶。我沒有工作,所以我有大把的時間。我身上所有的傷痕,都是那個男人給我的。 我說的很慢,很輕。我相信我的每一個字,他都聽的清清楚楚。 胸口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我知道,說出去的這些話,如果像刺一樣刺穿了他的心,刺穿了他的驕傲和他的自尊的話。那麼,我說的這些話,同樣切進了我的身體,一刀一個傷口,疼的甚至沒有眼淚。 我看著銘的臉,慢慢漲的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著。過了很久,他終於接受我說出來的話,也想明白了所有的問題。他的聲音突然沙啞,他問:那麼,你為什麼要接近我?那天晚上為什麼要在我那裏。 我忍住疼和眼淚,依然用同樣的口氣,我說:找你是因為想你了。留在你那裏不走,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不想騙你,所以決定告訴你。 氣氛很緊,我的胸口越來越緊縮。他突然站起來,我看見他的右手緊緊的握住,手背上的血管全部冒出來。一瞬間這樣的事實誰都接受不了,可真的就是這樣。在他還沒有完全愛上我以前,我希望他能知道全部,如果他接受不了這樣的我,那麼,他可以停止對我付出的感情。 他說: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我點頭。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不想騙你。 你,怎麼可以這樣? 然後,他走了出去,沒有回頭。我看著他的背影,想像他第一次走過來和我說話的樣子。我的淚終於來了。 我握著我手裏的藥,我想我還有話沒有告訴他。我想告訴他,我的心很疼。我想告訴他,我不想傷害他。我想告訴他,如果他能做那個照顧我的人,我可以離開那個男人。 『銘』的背影漸漸的不見了。我坐在那裏,很久很久都沒說一句話。淚流滿面。 (十三) 在人的一生中,會受很多的傷。有的傷很軟,時間和感情可以將它抹平。有的卻是硬傷,無論時間怎麼過去,無論感情如何變化,這個傷口就是橫在那裏,永遠消失不了,並且不能去碰,一碰就一次痛。 『銘』離開的那個下午,這個傷就永遠的劃在了心裏。 那以後,我再沒主動找過他。我知道,他需要時間。也許他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也許就再也不見。 有時候,在深夜裏,他會發過來消息,空白的消息,沒有一個字。我會看著手機很久,然後睡過去。我知道,那個時候,是他想起我了。 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在淩晨的六點,沒有聲音,聽筒裏傳來他的呼吸,我也不說話,靜靜的聽,然後電話就掛掉。一次是在夜裏的十一點多,他喝酒了,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他在電話那頭用力的向我吼:嚴小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然後是他壓抑的哭泣。然後電話在雜吵的聲音中斷了。 然後,我再沒有他的消息。 我開始去老王的公司上班,我就坐在他辦公室的外面。玻璃門,他天天都能看見我。我什麼都不說,每天都安靜的幫他打檔案,幫他整理資料。有時候,有陽光透過百葉窗散在我的桌前,我會眯起眼睛,我想起那個有笑紋的臉的男人,心裏就會有一真風,呼嘯而過。 像大海一樣,表面看來水波輕柔,可有誰能想到,暗藏的洶湧。在無數夜裏,我蜷縮在床角,無聲崩潰的流淚。 一日又一日,我已經忘記,是不是在等一個男人給我回答,安靜的做一切事。只有在老王和我做愛的時候,會感到靈魂遊歷出去,心在疼痛中縮成小小的一塊。 一個半月以後,我發現身體不適。無原無故的出血,卻沒有任何疼痛。開始的一天,我以為是每個月的週期,後來發現不是,因為從我身體裏面出來的是鮮紅鮮紅的血液。我開始恐懼,小腹有時會輕輕的疼起來。 這樣的情況到第三天,我告訴老王,我說,這段時間不陪你,我得去醫院好好檢查。 他拿給我一萬塊錢,說,你自己小心點,醫院人多,我不方便去。有事你給我電話。 去醫院的時候,我很害怕,突然很脆弱。就在那個時候,我多麼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抱我一下,哪怕只是拉拉我的手,告訴我說「小可,沒事。」 什麼人都沒有。一個人在醫院抽血檢驗,做超音波,去化驗。我從一樓到六樓,再從六樓到一樓,走得疼的時候,我就休息一會。好一點的時候,繼續檢查。 連續在醫院跑了三天,連續做了三天的檢查。超音波的單子三天都不一樣,最後,那個帶眼睛的老醫生告訴我說:你得住院,因為經過這三天的觀察,我們確定你是子宮外孕。 你的超音波單子上顯示,這個不規則包塊在你左邊的輸卵管,前兩天因為它沒有生長出來,所以讓你連續檢查了兩天,現在我們確定它已經開始張大。所以,從今天開始你要住院,現在你去住院部。記住,現在開始不要劇烈運動,做什麼事都小心一點,否則有可能大出血。不要再來門診了,希望你能儘快手術…… 醫生說的非常詳細,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聽。身體一點一點的冰涼起來。其實第一天不好的時候,我就懷疑是懷孕了,我買了試紙測過,確實是。可我沒想到,是宮外孕。 我做在醫院門診的外面座位上,身體輕的像沙,沒有一絲力氣,我大口大口的呼吸。我看見所有來這裏的女子身邊都有一個男人,只有我一個人,拿著滿手的化驗單子,安靜的坐在這裏,一直流淚一直流淚。 心裏突然害怕起來,恐懼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迅速的爬滿我整個身體。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手冰涼的發抖,我一直握著電話,可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我可以找誰。 很久很久以後,我站起來。我慢慢的挪到醫院外面。冬天的風吹在臉上,又冷又疼。我拿起手機,打了家裏的電話。爸爸接的電話,他很意外,他問:小可,是你麼? 我的聲音在笑,我說:是的,爸爸。我想你們了,所以打個電話回來,你和媽媽都好麼? 臉上全的眼淚,我一直笑著和父親說話,淚一直流下來流下來,我的聲音卻一直微笑。 掛掉電話的時候,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我要堅強一點再堅強一點。 很久以後,我突然想起,那個時候,竟忘記-死。 (十四) 去住院部辦手續,押金七千,住院的費用會慢慢從裏面扣出來,等不夠的時候再通知繳錢。我辦好所有的手續,我的病區在11樓,然後我進去電梯,到11樓的時候我出來。護士把我安排在7號病房,兩人間的,然後開始看我的病歷單子。 住進醫院的時候,是下午的四點,護士問我:你有陪伴麼?我說:沒有。然後我想了想,我說:護士小姐,麻煩你個事,能不能幫我請一個阿姨來。 她想了想,說:好的。 開始幫我量血壓,測體溫,等等。然後護士讓我簽了一個單子,掛了一個牌子在我床頭,上面寫著「嚴小可,24歲,子宮外孕。」 她出去以後是醫生進來問我的情況,一個接一個,他們問的問題都一樣,但是都一個一個的來問,重複的問。 問題很多很繁雜-「結婚沒有?以前有沒有懷孕過?有沒有病史?出血的情況有幾天了?現在還出血嗎?小腹疼不疼?」 ………… 我一直堅持著,回答他們所有的問題。 「沒有結婚,第一次懷孕,五年前得過心臟病,出血持續三天。小腹有時會有針刺一樣的疼,……」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快六點的時候,護士進來給我掛上鹽水。然後對我說:嚴小可,治療正式開始。因為是週末,所以要等兩天才能安排手術。在這兩天裏,你要在床上一直躺著,不要動,如果包塊撐破輸卵管,就會大出血,有生命危險。所有的治療方案要等明天一早,你的主治醫生來的時候,全面徹底的再檢查一次我的情況,再做決定。 護士小姐一直微笑著和我講這些情況。末了,她說:嚴小姐,幫你請的阿姨明天一早就到。看你是一個人,就幫你叫了個產科的阿姨,她們要更專業一些,價錢比婦科的貴一點,一天50元。她笑的讓人安心,她說:你放心,你既然住進醫院了,會沒事的。 我拉住她的手,手一直抖。我問她,我說:我有生命危險嗎? 她笑,說:不會的,你就安靜的休息兩天,阿姨會照顧你,我幫你找了個很有經驗的阿姨。然後她用另一支輕輕的拍拍我的手,她說:堅持到星期一,只要包塊不破,你就可以做腹腔鏡。沒事的,輕鬆一些。然後她走了。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給老王打了電話。我告訴他我住院了,是子宮外孕。老王呆了很久才明白過來,問我在哪個醫院,哪個病房。 他說他半小時以後來。 我躺在床上,看著手背上的輸液管子,我想-「我身體裏面這個不能叫做孩子的包塊,它不是老王的,是『銘』的。」 就在我和『銘』在一起的那個晚上,我沒有吃藥。門診的醫生推斷,懷孕應該在一個半月前。 我直直的盯著醫院白白的牆頂,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 過了很久很久,我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後我看見老王的臉。 我躺在床上,看著他,輕輕的笑。我說:我什麼都辦好了,知道你不方便來這裏,所以等住進來以後才給你電話。 老王坐在旁邊,很久都說不出來一句話。我看見他眼裏有抱歉的神情。我知道,他肯定想是他帶給我的傷害,所以他會覺得有些歉意。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這個人,也不是那麼的沒人性。 很久,老王終於說了一句話:小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要是,錢不夠了,你隨時給我電話,知道嗎?你,要好起來。 然後他拉著我的手,我點點頭,我看見他眼角的皺紋,突然想起父親的臉。我把手輕輕的蓋在他的眼睛上,我說:老王,你可以不要我了。這樣的我,不要在放在身邊了。 他突然坐直身體,看著我,說:現在別說這些,你要好起來。好起來了,你還是我最疼的小老婆。他笑。 可我覺得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轉過頭,不看他,閉上眼睛。左側的小腹隱隱做痛,我感到生命的下墜,不停的下墜。 老王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後來,醫院的護士小姐告訴我:昨天那位男士在我的醫院卡裏存了一萬。護士說:嚴小可,你出院的時候,剩餘的錢是可以取出的。 能說什麼呢?他能給我的只是錢,而我丟掉的是我的青春和愛情。在那個瞬間,我突然恨起來。恨『銘』。恨老王。更恨自己。 早上快6點的時候,被吵醒。病房外有人喊「11樓7號一床,來拿早飯。」。喊了三聲,我聽見了,我不敢太用力,怎麼也起不來。我按了緊急鈴,護士來了,我說:你幫我把早點拿進來,好麼? 她幫我端了粥進來。她說:你再忍忍,阿姨八點就來了。我點頭,努力吃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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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