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是一個前老年期男子的自述.

今年秋天的那一次的旅遊, 我必須決定是否帶我的太太同行.

我跟瑪莎已經結婚40年. 之前, 一向都是我們兩人到處同遊, 無論是在美國境內, 或是世界各地的旅遊.

我們兩人的團隊合作無間, 互相救援, 像是有一次我開車在義大利迷路了, 瑪莎冷靜地指出了正確道路的方向.

在幾年前, 瑪莎被診斷出罹患了失智症, 我們的旅遊團隊進入了新的階段. 在發病的初期, 病徵還不太明顯, 我們還是照著計劃外出旅遊, 主要是去猶他州探望兒孫, 或是去加州探望女兒.

不過, 失智症剝奪了一個人的能力, 有時候是緩步行進, 有時候在幾週期間快速惡化.

去年12月, 我們去紐約參加一個喪禮, 她的步伐緩慢, 幸好機場的工作人員體諒, 我們順利完成行程, 順利回到家. 不過, 今年初的旅遊, 因為病症快速惡化, 都讓人考量, 瑪莎已經不適合任何搭機旅遊.

於是, 我們只好安排瑪莎住進一間小型的, 只有8個房間的安養院, 這是一個很困難的決定. 比起之前瑪莎罹患乳癌還要痛苦, 也比自己的雙親過世還要悲傷.

把瑪莎送進安養院的那一天, 我們的女兒特地過來幫忙. 我們在安養院待了一個多小時, 然後告訴瑪莎, 我們還有其他事像要去處理, 就藉故離開安養院, 那時候真是錐心之痛啊.

瑪莎在安養院調適得很好, 工作人員都很有愛心, 我幾乎每天去探望她.

今年秋天, 是孫女的6歲生日, 我很想去猶他州參加生日餐會. 但是, 帶著瑪沙同行將會是困難重重.

因為之前我幾乎都是天天探望她. 在我一個人4天的旅遊, 她會不會因為看不到我而亂發脾氣呢?

不過, 安養院的護士與工作人員, 都力勸我隻身前往, 還是要有個人的生活. 我仍然舉棋不定.

稍後, 在跟3歲的孫子進行視訊電話連線時, 他問: 你會來我家嗎? 我不禁脫口而說, 我會去.

在一個週四的晚上, 我下班後去安養院陪瑪莎好幾個小時. 在那之前有好幾天, 她的情緒很穩定. 不過週四那天我在安養院時, 她有一點鬧脾氣耍性子, 我都不知道如何安撫她.

最後, 在我要離去前, 跟她接吻與擁抱, 她露出微笑. 我還是用之前的藉口, 有其他事項待辦, 就離開了安養院.

隔天週五早上, 我就搭上了0720的飛機前往猶他州.

當從機場租車開到兒子家, 孫子與孫女看到我, 又叫又笑又跳的緊緊抱住我, 接著, 我們祖孫三人就一起在客廳地板上打滾了. 之後, 我們一起讀故事書, 我也開車載他們倆個去溜一個超長的溜滑梯.

在開車途中, 孫子突然發問: 奶奶怎麼沒來? 他的問題讓我瞬間淚眼盈眶. 我跟他說了一個無害的謊言: 奶奶的身體不太舒服, 無法長途旅行. 其實, 就現實面來說, 也是實情啊.

在那次的旅途中, 常常見景思情, 想到之前我們一起旅遊的點點滴滴, 不禁老淚縱橫.

在旅途中, 我也感到很寂寞. 當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好幾十年., 忽然之間, 只剩下你一個人, 那種感覺很奇怪啊. 雖然在孫女的生日餐會, 有很多人一起聊天, 我仍然還沒適應形單影隻.

不過, 熱鬧歡樂的生日餐會, 還是讓人很開心.

當天晚上, 生日餐會尚未結束, 兩個小朋友的睡覺時間到了, 我帶他們兩個上樓睡覺. 孫女拿了一袋書, 從中挑一本她喜愛的故事書, 要我讀給他們聽. 我問她, 我可以挑一本我喜愛的故事書嗎? 她回說, 不可以,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同時, 孫子要我一手幫他抓背, 另一手還要照著他的指示握著他.

我編了一個獨角龍的故事, 還沒講完, 兩個小孩子很快就睡著了.

那時候, 我知道, 我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一個人來參加生日餐會, 享受著溫情的美好時光.

至於瑪莎那幾天過得可好? 按照事前所安排的, 我們的女兒, 與瑪莎的姊妹們輪流打視訊電話給她, 她一點也不寂寞.

關於失智症, 一直讓人毫無頭緒的, 是接下來, 病情會如何進展? 我們只能聽從醫生的指導.

四天的旅遊, 是在週二凌晨回到家, 當天晚上去看她時, 她微笑地說, 你看起來容光煥發. 我回說, 妳看起來也很棒啊. 我緊緊的抱住她, 一面流下了眼淚. 她不解的問, 你還好嗎?

我能夠說什麼呢? 多種情緒交織著, 快樂的旅程, 分離的憂慮. 總之, 我堅定的告訴她, 是的, 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