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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已無孫運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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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29日 星期四

【風傳媒】李又宗觀點:世間已無孫運璿 (5636)

孫運璿生前留影。(來源:孫運璿學術基金會官網)

孫運璿生前留影。(來源:孫運璿學術基金會官網)

明朝萬曆年間,出了一個不世出的政治家 --- 張居正,在他攝政期間(萬曆當時年紀小),推行考成法來整頓貪官污吏,也創立「一條鞭法」來挽救當時的經濟,一條鞭法就是將當時所有的稅收,由實物徵收改為貨幣及白銀,大大簡化了稅制,也增加了國庫的收入。當時黃河氾濫,張居正找回潘季馴,並全力支持他治水,潘季馴受命,以著名的「築堤束水,以水攻沙」八字要訣,築堤河道兩側,用大水流的沖刷力把淤積的泥沙沖走,造福百姓蒼生,因而名留青史。

張居正掌握了錢權及人事權後,將國防委託於不世出的名將戚繼光,戚繼光帶領的戚家軍在沿海各地對抗倭寇,以鴛鴦陣和三才陣,在歷經十餘年大小八十幾戰後,終於平息倭寇之亂。但張居正跟戚繼光都有很嚴重的私人操守問題,張居正愛派頭又囂張,最有名的是他的轎子,據傳轎子約五十平方米、設有內室和外室、兩側還有觀景走廊跟兩位服務員隨時伺候,這樣的轎子要三十二人才能扛起,又因為轎子太大了,所經之處必定要拓橋擴路,勞民又傷財;戚繼光同樣也有很嚴重的生活作風問題,歷史學家黃仁宇在《萬曆十五年》中,就指出戚有巴結權貴,秘密納妾、迷信等缺點。

張居正及戚繼光都是當世極有才能的人,張首輔一人可以興邦、戚將軍一人可以護國,但他們私德的問題卻讓兩人都不得善終,張居正被抄家,兒子充軍;戚繼光晚年家徒四壁,連妻子都離他而去。

而同時期的海瑞卻是以清廉操守著稱的古怪官僚,明朝的官員俸祿極低,大部份的官員都有很多灰色收入,海瑞卻是一貫的潔身自愛,他讓老僕人在自家園裡種菜,平時吃飯就是佐著自家種的葉菜吃;海瑞工作認真,為民伸張正義,百姓尊稱他「海青天」、「包公再世」;海瑞不讓部下們貪、不讓長官們搞,還敢直接罵皇帝的不是,所以部下怕他、長官躲他、皇帝關他。海瑞身無大才,只是盡臣子的本份、照顧百姓、報效國家,他不拿任何一毛不屬於他俸祿的錢,臨終前,他對著家裡的老僕人說出人生最後一句話:「明天幫我拿六錢銀子還給兵部。」因為兵部前陣子送來的物資裡,多了六錢的銀子。海瑞死後,家中僅餘數件補丁舊衣,無以為殮。發喪之日,「市民送者夾岸,酹酒而哭者百里不絕」。

明朝滅亡269年後,孫運璿出生了。

孫運璿的父親孫蓉昌當時認為當時的中華民國需要工程與俄文人才,因此幼年的孫運璿進入了俄國人主辦的哈爾濱工業大學就讀,以滿分A+的論文、第一名之姿畢業。抗日戰爭爆發後,中央政府下達「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政策,孫運璿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組成了一批騾隊,用三個月的時間,騾隊徒步越過秦嶺和大巴山,將湘江電廠鍋爐,從陝西遷移到後方重慶。因為這個功勞,中央派遣孫運璿到美國見習與進修,並於戰後參與重建的工作。

戰後,孫運璿擔任台灣電力公司的機電處長,當時台灣的電力設施已被盟軍炸的差不多了,孫就領著一班技術班底,五個月內復原了80%的電力;美國因為孫運璿的優秀表現,想高薪挖角,但被孫婉拒,自此之後,美國便相當看好台電,台電因為孫的關係,每年都領到最多的美援補助。之後,孫運璿任交通部長,參與規劃了著名的十大建設,奠定台灣的經濟基礎。

圖左:孫運璿與當時負責修復台灣電力的工專學生合影,右四穿西裝者為孫運璿。圖右:擔任行政院長的孫運璿。(維基百科)
圖左:孫運璿與當時負責修復台灣電力的工專學生合影,右四穿西裝者為孫運璿。圖右:擔任行政院長的孫運璿。(維基百科)

第一次石油危機爆發,孫運璿時任經濟部長,率團訪問沙烏地阿拉伯,孫用經濟合作的計畫,打動了沙國,讓台灣取得穩定的油源。原油上漲時,孫運璿直接建議民生物資應一次漲足50%,此舉也消除了當時民眾的預期心理,接著,開始成立工研院與半導體計畫,這也是台灣現在半導體產業為何能發展至此的主要原因。孫任行政院長期間,台灣經濟成長率世界第一,被世人譽為奇蹟。

孫運璿有經世治國大才,卻難得也具備清廉操守,他不剪綵、不收禮、不提字、不應酬,據傳孫運璿出任台電總經理時,有個部屬提了一隻雞到孫家裡,孫說:「你出去」,並告訴這位同仁:「這隻雞你應該給老婆小孩吃」。孫運璿行政院長任內,十大建設全部完工、科學園區正式開幕啟用、美麗島事件、第二次石油危機陸續爆發,台灣風波一直不斷,但他總是忍辱負重,把壓力往自己身上攬。

終於,1984年的孫運璿因中風而倒下了。醒來後他的第一句話是:「我擔心沒有地方住了。」很難想像,手握數千億的孫部長,一直住在官配宿舍裡面,沒有任何的房產。孫夫人憶起兩人結婚時就提到,孫運璿一直很窮,為了養活一家老小,有時孫夫人還必須託人賣掉自己的嫁妝;孫運璿一輩子只有一個孫夫人余蕙萱,兩人感情極好,育有四名子女,孫部長每天都會在辦公室吃著夫人幫他準備的便當。

蔣總統中正先生召見孫運璿先生(53.08.20)。(來源:孫運璿學術基金會官網)
蔣總統中正先生召見孫運璿先生(53.08.20)。(來源:孫運璿學術基金會官網)

孫運璿晚年仍不忘國事,也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多注意社會與文化建設。有出版社為他出了自傳,孫部長把版費全捐了出來給榮民總醫院,當作照顧殘障病人的協助基金。九十大壽時,孫部長還痛罵了前行政院副院長徐立德,只因為壽宴辦在圓山大飯店,孫認為太過鋪張浪費,後來徐立德只好改在較為老舊狹小的聯勤俱樂部舉辦壽宴。有天,孫運璿問徐立德,台灣除了電腦還有什麼能發展的?徐回說:「奈米」,孫不解:「什麼米?」徐就安排了工研院院長史欽泰為孫運璿作奈米簡報,孫部長聽了後孫部長聽了後很高興,笑說:「原來除了蓬萊米、在來米,台灣還有一個米可以過活」。

2006年,孫運璿病逝,享年92歲,舉國哀戚,是為國喪。

孫運璿有張居正的治國大才、有戚繼光的入世膽略、卻難得又具備海瑞的高潔操守,一生與髮妻如膠似漆,疼愛子女。

世間已無孫運璿。

台灣經濟發展的兩位規畫師,孫運璿與李國鼎。(中研院提供/孫運璿學術基金會官網)
台灣經濟發展的兩位規畫師,孫運璿與李國鼎。(中研院提供/孫運璿學術基金會官網)

後記:

筆者寫這篇,是看到了柯文哲調漲首長官舍1400至6000多元的風波,有感而發。我國正面臨有史以來最艱鉅的關卡,正急需人才之際,傳媒卻引導大眾走向錯誤的議題。我國政務官薪水低廉已是舉世皆知之事,政府應當祭出各式優惠政策吸引世界性人才,並以績效引領社會走向繁榮之路。

世界性人才則必需要有世界性的薪資,但受限公家薪資所限,我們不可能再期待有另一位孫部長挺身而出,為政者應另謀其路,新加坡便有個政府基金「淡馬錫控股」,為世界上表現最好的基金之一,淡馬錫每年會從世界上招募該年頂尖的MBA,並給予約750萬的起薪。淡馬錫知道,要吸引一流人才,就要給其一流待遇。2014年淡馬錫財年利潤成長32%,投資組合規模再創紀錄,財報稱該年淨利潤達到145億新加坡幣,相當於3兆3千億台幣。

世間已無孫運璿,我們必須靠自己走出一條新的路。

*作者為導演、影像工作者。現為牡羊座創藝影像有限公司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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