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週刊》記者張倩燁要到緬甸採訪，行前向我打聽一些事情，我幫不了太多的忙，但知道她是第一次去緬甸，就跟她說，「不用擔心，進去之後，就都是新聞了」。

　她後來去了，寫了很好的報導，也如願採訪了所有媒體記者都想採訪的翁山蘇姬。

　我之所以這麼篤定，是因為知道在此之前，緬甸是媒體記者禁地，再加上軍政府統治之下鎖國四十多年，外界對緬甸知之甚少，因此進去之後會覺得樣樣新奇，不就都成「新聞」了，所以不用擔心沒題材。

　第一次去緬甸是二○○○年前後，到了機場之後，印象最深的就是除了男人之外，老老少少（包括男童）臉上都像印地安人，用黃色的顏料畫著各種花紋。由於那時對緬甸一無所知，剛開始只覺得怪異，不知是什麼風俗，也不敢多問。

　後來問我的翻譯，才知道是緬甸人用的「面霜」。是用一種名叫坦那卡的木頭磨成粉，和水成糊狀，然後塗在臉上，據說可以抗炙熱的陽光，保持皮膚美白。

　但奇怪的是，緬甸人又不是把坦那卡很均勻的抹在臉上，而是畫出不怎麼對稱的線條或圓圈。

　這種坦那卡面粉到處有賣，市場更有很多攤販當場磨粉，許多緬甸人則是直接買木頭，回家自己磨。我有次也買了一盒，塗在臉上，總覺得一直有東西黏在那兒，很不舒服。

　坦那卡的目的是美白，可是緬甸人從早到晚把坦那卡像鬼畫符塗在臉上，既不美又不白，讓人想不通。

　我後來又問了緬甸友人，她說坦那卡的樹皮具有消炎的效能，塗抹在臉上可以抑制青春豆的生長及防曬，被視為是緬甸傳統「國粉」，象徵整潔、美德甚至是藝術的一部分，如果女性臉上沒有塗上坦那卡，是會被長輩唸的。因此不分男女老少洗完澡、臉，身體一定抹上。

　她也說現磨的坦那卡有股很清香的氣味，成品則加了化學香味。塗抹的方式並沒有規定，男生塗的比較隨性，女生比較講究，塗在臉上後做一些花樣變化來增添美感，去除單調呆板，甚至於威權的軍人，背著長槍，臉上塗著樹粉，還頗有衝突感呢。

　緬甸的天然日用品還不只坦那卡。有次參觀一座寺廟，導遊指著廟裡的一棵樹滔滔不絕講了半天，從果實、花朵、樹葉、樹幹，無一不可用，都和生活息息相關，簡直就是神木。

　其實那種樹別的國家也有，只是緬甸相對落後，很多東西就地取材，反而成了一種特色。

　有次經過一處工地，那真是蔚為奇觀，因為沒有重器械，完全靠人力，工人多得像螞蟻，一個接一個像螞蟻搬家似的扛著磚頭、水泥爬上竹製的梯子，僅是一個大約獨棟兩層樓的工程，至少有一百個工人穿梭在忙。

　還有回去浦甘，那裡的佛塔群全球僅見，美不勝收，柬埔寨的吳哥窟、印尼的婆羅浮屠，恐怕都得靠邊站。但更讓我心喜的是，當地的交通工具是馬車，不僅僅是觀光客，當地人也都是坐馬車，既不汙染又浪漫。

　仰光是緬甸第一大城，留下很多美麗的殖民建築，雖然建築因欠缺保養而斑駁，人行道更是坑坑疤疤，但是很難不讓人想像起其往日的輝煌。而這個大城卻有個特色，就是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發電機，因為天天停電。

　這麼一個有意思的地方，還擔心找不到題材嗎？

　現在緬甸開始開放，這些有意思的東西，只怕慢慢也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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