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一個比較按步就班的人, 這半生中差不多的事情 ,都是經過計劃
一步步走過來的 ,唯有生第二個孩子, 倒真是一個意外 .
原以為我這一生, 就只有一個孩子了. 有時候想起來, 也覺得是一件憾事,
可是卻沒有勇氣去做一名高齡的產婦, 再說, 根據我個人的經驗 ,多一次
生產 ,又會添加十多磅的肥肉在我身上, 成了我終生的負擔 ,我实在不想
成為一個超級胖子, 然而, 天意是不可違的 ,命中該有的 ,躲也躲不掉 .
自結婚以來, 我一直在工作 ,先生也馬不停蹄的替換著不同的角色 ,先
是服兵役 ,'唸研究所, 然後工作,然後再出國唸書. 那十幾年裡 ,東漂西
盪的 ,每隔三˙ 五年, 我們就得搬一次家 ,始終不能真正的安定下來.
第二個孩子也就如此一拖再拖的 ,終於沒有勇氣再要了.
那年夏天, 我居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說不出的惊喜夾雜著一絲絲的害
怕與不安 ,一個三十八歲的女人, 過了十二年又要生孩子了, 自己想
起來, 都覺得很滑稽 ,只好敬告諸親友, 老蚌要生''珠''啦 ! ''希望這回
生個女兒''.
懷孕期間 ,我還在一家銀行工作, 日子是辛苦的. 工作之忙碌和緊張,
只怕說出來 ,人家也不信. 每天做足八小時, 除了半小時的午飯時間
外 ,連喘口氣的空閒也沒有 .又是客戶, 又是電話 ,每天上午忙著對
電腦上的帳目, 下午忙著結帳, 這期間還有來往不斷的客戶, 解決
不完的疑難雜症和雜務. 有時候只為了讓某人簽個字, 都得跑好多趟,
他不是不在 ,就是正在忙, 或是在打電話 ,可是自己位子上還有好多
事待辦 ,不能久等 ,只好先跑回去做別的事, 如此這般, 跑東跑西,
常常一站就是數小時 ,回到家中只有趕快把自己摔到沙發上, 高抬
起腫脹的雙腳 ,休息片刻 ,再趕緊去做晚飯 .
生活之忙碌, 心情緊張 ,常常使我覺得沒有辦法再支持下去了.
冬天的早晨, 天尚未大亮 ,我就挺個大肚子坐上車, 綁上安全帶,
那時候我常想 ,萬一有個車禍什麼的, 該是多麼的危險呀! 經過
那段痛苦的日子, 我決心生下孩子就不做了.
其實, 這只是原因之一 ,真正在我內心深處, 有一股渴望照顧
自己小孩的心願 ,大兒子出世時, 我還年輕, 比較沒有這種心態.
而且先生也還在唸書 ,我不可能辭去工作, 所以他小小年紀就進
了托兒所.早上送他去上學時, 偶爾 ,他會哭著要我 ,不肯留下 ,
也只好狠下心來 ,扭頭而去.在台灣的銀行, 下午都要等票據交
換回來了再結帳, 所以我晚晚都得加班, 每次下班去接他時 ,
別的小朋友都走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 ,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等我,
那一份期盼和孤寂, 使我愧疚和難受.
所以 ,當我又有一次再做母親的機會的時候, 我再也不願放棄.
我要分分秒秒的守著他, 看著他一點一滴的長大 ,分享他所有
生長過程中的一切.
預產期在那年的二月三日, 本來換算成農曆應該是鼠年的新
春期間, 結果小傢伙硬是等不及來到這個世界, 早了九天就
出世 ,成了豬年的小尾巴了.
當醫生告訴我是個小男孩時,我的確有一秒鐘的失望,可是
從醫生那兒接過來一個紅冬冬的小生命時, 那種感覺,
多麼溫暖, 多麼神奇! 我立刻瘋狂的愛上他 ,知道自己這
一生, 都逃不過這個責任和義務, 要照顧扶養他長大成人.
台灣的老同事們, 都紛紛的老遠寄賀儀過來, 洛城和休市
的朋友 ,同事們, 也是一個也不落後 .其中有位同事由洛
城寄賀卡來時 ,上面說˙˙˙[這回也成了'' 豬 '' ,不過此''豬''
非彼'' 珠'' 也 .] 我不禁莞爾.
是的 ,孩子, 你的確不是當初我想要的那個''珠'' , 不過不
管你是哪個 ''豬'' , 我都愛你, 並且感激你, 謝謝你安然的來
到我們家中, 帶給我們歡樂和滿足 ,使我此生了無遺憾!
又註: 原文二十年前發表于世界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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