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鳳盤旋，銀蛇遊走。

一樣只躲卻不防，一樣只攻竟不收。

卻連對方的衣擺都沾不到。

看著雙方往對手致命處襲擊而去的身影，段唯幽竟失了神。

那來去的身影，都化為月下輕霧，隨風吹散。

那鼻子有斑的黑衣漢魚躍而起，張口吐出像泡沫一樣的東西。

段唯幽正想揮劍反擊，青雁卻橫擋在前，撞上那些泡沫。

瞬間，泡沫破開成粉末，在青雁脖子與左手臂上，留下熾熱的點點痕跡。

青雁慘呼，急忙閃到路邊。

「雁姐。」段唯幽身手欲扶。

「不能碰我。」青雁臉色蒼白，右手一揮，袖子裡一道青色長虹射了出去，爆出點點星芒，打在黑衣漢身上。

不管那批人是生是死，青雁只對段唯幽說道：「我們快走。」

忍著毒粉滲入骨血的痛楚，青雁帶頭奔跑於前，段唯幽尾隨在後，幾度說要幫青雁療毒，都被青雁斥退。

在月夜之下，一路來到天芳別院。

原本，這只是借住的地方，因為主人家道中落，所以租給了瑤華宮。

舊主已舉家遷移，一幢大宅院，空空落落，死寂陰沉。

青雁撐到後院，倚著長廊的柱子頹然坐下。

「就算是四川唐門的毒我都能解。青雁妳不怕，我會治好妳的。」段唯幽保證。

這種古裡古怪的下毒方式，段唯幽未曾見聞，加上又不知那批黑衣漢來自何門何派，看不知是什麼毒性，這相當棘手。

青雁方才那樣奔跑，更怕毒隨血行，周流全身。

萬一侵骨入心，恐難救活。

青雁整張臉都泛起藍紫之色，連吐氣都有股濃濃的藥味。

段唯幽全身一麻。她知道，無力回天了。

「我的宮主妹子。」青雁微弱地道：「這毒很是邪門，叫做夢幻泡影。由施毒者吞下毒粉之後，與體內氣血凝結在一起，再以內力從體內逼出，一但沾身，不僅非死不可，而且……。」

「青雁姐。」段唯幽含淚喚道。

早知對手如此陰狠，段唯幽就先下為強。

本無傷人意，為何人要傷她？

青雁勉為其難的說道：「那些人怕已活不了。妳記住，先放把火燒了我的身，以防我化為血水之後，毒水凝成泡沫，四處飄散，傷及無辜。」

聽此言語，段唯幽十分駭然：「不。我會救妳，我不要燒妳。」

相濡以沫的好姊妹，自然不願意讓她就這麼走掉。

「妳解不了毒的。」青雁道：「如果妳碰到我的血水，難保不會中毒。妳是宮主，處世應變，都要果斷，切莫心慈不忍。該狠的，要狠。」

該狠的，要狠，可是對她的青雁姐，她如何狠得下手？

「宮主妹子，莫忘，一時猶疑，萬劫不復。」青雁道：「快，妳先封住我的喉嚨，以免我將毒血吐了出來。我死之後，盡快把我燒了。」

段唯幽不忍鎖住青雁喉頭，淚水撲簌，痛苦掙扎著。

「當機立斷，是妳該學會的。否則，今日死一個我，他日瑤華宮，恐將亡在妳手上。」青雁臨別勸解，警惕中帶著悲哀。

禁不住青雁的一再催逼，段唯幽咬著牙舉起右手。

「宮主妹妹，最後一句，不論我死我活，都是最疼妳的。」青雁說完，抿住嘴唇。

段唯幽啜泣著甩袖，半空中突見紅光一點，撲向青雁，在化為煙霧之後又消失殆盡。

青雁以失去神采的眼眸凝望段唯幽，輕輕泛起微笑，略略點頭，微弱的氣息止住了一會兒，又恢復短短的喘息。

隨著蟲鳴，那游絲般的氣息還持續著。

淺淺梨窩，於青慘的臉龐裡漸形僵硬。

珠光褪盡，整個人黯然憔悴。

蟲聲止時，青雁的聲息也已靜悄悄的。

段唯幽哀戚的神情，自此刻起變得木然。

就連這般痛徹心扉都不能博得天地的同情，那要喜怒哀樂又有何益處？

她不哭不喊，連恨也沒有。

看著僵去的青雁，段唯幽如鐵塑的雕像。

心不只成了灰，還灰飛湮滅。

月光，緩緩移行到青雁臉上。

像是施捨一點光澤，給生前最注重容貌的青雁。

但很快的，雲遮月隱，青雁又恢復藍中帶灰的模樣。

突然，青雁臉上映著紅光，旋即被紅霧籠罩，然後小小火光從身上四處竄起，很快便隱沒在火舌裡。

「別了，青雁姐。我會記得妳的話，一時猶疑，萬劫不復。」

從此，段唯幽帶著冷肅的臉，木然的身，所有的喜怒哀苦都隨火焚盡。

都是因為一時手軟、一時輕忽，失去了無人可以取代的青雁姐。

她獨自回到生死搏鬥過的地方，那些黑衣漢竟一個也見不到。

地上有拖行的痕跡，只怕是被人弄走。

***

冰冷的血，死寂的情，從未有過翻騰的思緒，沉靜的段唯幽，沒有來由的臉色鐵青。

「找死。」段唯幽喝叱一聲，飛身躍起，落在季離寒與南宮玉之間，軟劍一出，左打薄情郎，右打離鄉子。

一劍揮來，影隨之生，光影未散，劍隨之來，虛實之間，密合無縫。

季離寒與南宮玉無暇顧及彼此，只能揮劍抵擋段唯幽厲如電般的攻勢。

段唯幽劍軟如蛇，一碰上季離寒手上的棲鳳劍，便如長舌吐信般，要咬噬季離寒的手。

季離寒尚未縮手，段唯幽又轉身將軟劍刷刷地劃向南宮玉，靈活的滑過南宮玉的風浪劍，在南宮玉胸膛一點。

南宮玉收劍後退，段唯幽卻沒有步步進逼。回身奇襲季離寒，招招都從季離寒的肋骨間隙那劃過去，卻都被季離寒一一化解。

南宮玉一手輕撫自己胸口，衣衫沒破，劍尖的冰冷，已侵肌透骨。

忽然之間，季離寒轉守為攻，壓制軟劍，還讓棲鳳劍數度逼近段唯幽臉面。

南宮玉急忙相護，段唯幽卻敵我不分的轉而從南宮玉頭上刷過一劍，南宮玉猝不及防，被刷下一小搓髮來。

段唯幽手腕快轉，軟劍飄動如彩帶，忽而對打棲鳳劍，忽而欺向南宮玉。

此時竟是季離寒與南宮玉聯合來與段唯幽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