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都會過來和我對看，都不說話。

我在水裡游泳的時候，會把鼻子露出水面呼吸，主人經過的時候，就會用她的手指頭輕輕點我一下。

主人，妳很無聊耶。不要每次都這樣弄我的鼻子啦。

主人會趴在櫃子上，透過玻璃缸看我游泳。她會跟我說，她們學校裡有學生打賭，看誰敢從二樓跳下去，結果真的有人跳了，骨折受傷。

真不知道人類怎麼這麼無聊？為了證明自己勇敢，還是覺得好玩，就拿自己的生命安全來開玩笑。

小主人還跟我說過，她們學校裡還有學生，不曉得是因為在玩遊戲還是打架，有人丟石頭把同學砸傷了。人類總是熱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喜歡亂開玩笑，不管會不會讓人受傷。

想起這些事情，我ㄧ邊承受著人類的辱罵與槌打。

難怪小主人會害怕這個世界。

等到那些三姑六婆打我打到她們心裡舒服的時候，我才被帶回主人手裡。主人知道我被鄰居借走的時候，心裡很不高興。

「阿四，妳好可憐，妳又被欺負了。她們沒中頭彩又不是妳的錯。」小主人很生氣，很想為我打抱不平。

可是，在大人面前，她不能說出口。小孩子不能跟大人計較，這是小主人的長輩說的。「天底下沒有什麼事值得生氣，笑一笑就算了。」雖然會說這種話的人，往往自己都會發脾氣。

但是，我只是一隻烏龜。沒人可以理解為什麼阿四對以四會那麼重要。而我們身上代表的，是其他人眼中最不吉利的數字，當有什麼壞事發生的時候，我們總是被人家遷怒、轉移注意力的對象。

我知道，主人，妳不能為我打抱不平。

記得嗎？有一次，小主人看著動物的圖鑑，她姐姐以珊敲著玩具鐵琴，小主人的媽媽走進房間對以珊說：「以後洗完澡，記得要把洗澡水倒掉，不要留在盆子裡。」

以珊就是這樣，什麼事都丟給別人替她收拾。她尤其喜歡讓小主人替她代勞，之前不知道為什麼留在學校裡不回家，還要小主人替她揹書包、拿手提袋拿一堆雜物，小主人比以珊瘦許多，卻要背兩個書包。

「我才不會像凌以四那樣呢。」以珊竟然無緣無故把我的小主人拖下水。

「我又沒怎樣，為什麼扯到我？」小主人又做出大人不允許的反應來。

「妳脾氣能不能改好一點？總是那麼凶。在學校又不說話，裝淑女。都在家欺負姐姐。」媽媽罵的是小主人。

對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小主人有不滿，她就錯了。

所以，主人，我知道妳絕對不能在這時候說話。雖然妳只是不想讓我被欺負，可是人家會說妳搗蛋，違背大人的心意。

可是阿四知道，阿四被欺負，妳心裡很痛，就像妳被欺負時的那種痛苦。

我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我們都被認定要默默承受。我知道妳為什麼沉默，因為開口會讓妳得到更多責備。當別人跟妳要東西的時候，妳總是不能拒絕，要大方、要有求必應，否則就是小氣。任何人都會這樣要求妳。

而妳，沒有笑容就是沒有禮貌沒有胸襟。

誰能讓妳信任他？去跟他求助？

這世界，就是強大的人欺負弱者，弱者把氣出在更弱的人身上。

「他們為什麼要找阿四？」小主人微弱的問。

她是我的主人，卻沒有權利為了我去質疑任何長輩。

「人家對我們那麼好，借給他們又不會怎樣。」小主人的媽媽這樣說。

那些三姑六婆，不只一次把我借走。

小主人根本就不願意，但是，出主意的一向都是大人，小孩子，尤其是我的主人，只被允許聽話。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些女人，罵我是倒楣鬼，說我是不幸的象徵。我想到了小主人和賽駱瑪颱風。四，真的不吉利嗎？不是我們的錯，卻都變成我們的錯。

我也受不了背殼上的重擊。真的想問，妳們到底打夠了沒？

「不吉利、不吉利，壞運氣快點跑光光。」我閉著眼，頭好暈，這感覺就好像我被送到水族館之前，在水裡瘋狂打轉的樣子。我等待著自己的厄運快點離開。

不知道我忍受搥打忍受到了什麼時候，一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我。

「阿四，阿四，沒事了。」主人在一聲聲叫著我。

我終於睜開眼，看著她。我知道，沒事了。只有在主人的手掌心，我才會安全。至少我在小主人掌心的時候，不會有人把我從小主人手裡搶走。

雖然她沒有能力保護我，但是我知道，她的心裡，是很想衝出去罵罵那些三姑六婆。

鄰居家的小孩，真的很討厭。

在主人把我放到茶几上爬的時候，鄰居的小孩會用力按著我的背，不讓我動。有大人在，他們做什麼都會得到縱容，而小主人只能忍氣吞聲。

有一次，我好奇的爬過主人的弟弟新買的水彩盤，就是塑膠製，用來洗水彩的盤子，頑皮的小孩又重重的壓著我。

我的四肢是懸空的，肚子中央正好在盤子邊緣。

主人瞪著那個小孩，很生氣。

「你們會把牠弄死的。」小主人的媽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