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烏龜，妳不乖，我要懲罰妳。」這是以珊的聲音。

討厭，小主人的姊姊，把我撈出水面。我不喜歡她，應該說，我不喜歡這家人，老是把我當玩具。聽小主人說，她小時候兄弟姐妹會故意用剥開一點點的花生殼，當耳環一樣的夾在她的耳朵上。也會把花生米塞進她的鼻孔裡，大人給她的東西，其他人想拿就可以拿走，或者丟在地上。

以珊不知從哪裡拿來的粉筆，胡亂在我殼上亂畫。因為我不乖。

小主人出來後，小主人的姐姐向她炫耀，在我背上畫了大叉叉。「哈哈，妳看。」

小主人生氣了，把我搶了過去，洗掉我背上的記號。她一直把我看守得緊緊的，還拿青菜葉子給我。

我還是可以得到晚餐。

小主人，好像不太喜歡別人捉弄我。

可是她不敢跟姊姊吵，因為，她會挨罵。每次大人都會問她對自己家人哪來那麼多仇恨。「那麼愛計較，真的很沒肚量，什麼都不能包容。女孩子要逆來順受，少說話。」

惡作劇的對象，從小主人變成了我。因為大家都知道，小主人沒有能力保護我。

小主人的姐姐以珊，在一次假日裡，趁著小主人午睡，把我抓出來。她先是兩手捏著我，突然用力的擠壓我的殼。我發不出聲音，身體像是要被擠出來似的，四隻腳都在顫抖。

很痛，真的很痛，為什麼上天不讓我可以哀嚎？我根本逃不開這雙手，也沒有辦法告訴這個人類，這樣做真的讓我很難受，身體就像是要碎裂一樣。這是我想表達也表達不出的痛苦。

看著小主人，她是我唯一可以期盼出手救我的人。小主人，妳不能讓我像妳一樣，不要睡了，快點醒來。

在大馬路上的汽車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中，小主人醒了，可是，她只能繼續躺著，靜靜看著我。

她的姐姐，一陣一陣的在我殼上施力。

「你看，她會發抖。」

為什麼小主人的姐姐會那麼開心？是因為看到我的無助？我的痛？因為弱者無法反抗，所以覺得自己很強？就像她看到小主人從大人那裡得到好東西就不告而取，就像她用熱茶滴在小主人的頭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小主人的抗議，只會換來在廚房裡忙著煮菜洗碗的媽媽幾句責罵。而動手的人永遠都沒事。

所以動手的人會繼續動手，測試著我們可以忍受的底限。

好玩嗎？妳們真的覺得很玩嗎？這是我的心聲。沉默的人不代表我們願意這樣。

「把阿四還我。」小主人把我要了回去，可是，她沒有為我說一句公道話。

我多希望，她可以告訴她的姊姊，不可以這麼對待我。就像她自己，也希望欺負她的人，可以友善對待她。

「阿四是我的，誰都不可以欺負她。阿四會痛，誰都不可以這樣對待她。」我希望小主人可以勇敢的說出來。畢竟她可以說話，而我不能。

可是，小主人沒有。她看著我被捉弄，看著我掙扎。

我知道，她會像大人一樣，認為我應該忍耐。也許過了一段時間，別人就會膩了，不再捉弄我。

可是，當我被她放在手心裡，我突然好像可以聽見，她發出了痛苦的呼喊。

她沒有開口。是我的心，聽見了她的心。

我知道她根本不能去爭取，因為，沒有人會因為小主人的話，而讓自己做一點改變。

如果吵起來，不管是為了什麼，到最後有錯的都是她。

我願意相信，其實小主人正為了我難過。

她其實很想替我討回公道。

以四的故事……。

從那次伸出友誼之手後，王禹就慣於對以四發號施令，還會向以四要錢買零食。

「我會還妳的。」王禹這麼保證。

以四不認為像王禹這樣的好學生，會有什麼理由故意不還錢。也許王禹只是忘記帶錢而已，更何況她也沒有以暴力威脅的方式來要錢。以四把自己捨不得花用的十塊錢拿出來。

但是王禹一直都沒有還錢。

王禹向以四伸手的時候，通常都不會有好事。

又有一次的下課時間，王禹走到以四的座位之前：「不要一直坐在這裡，跟我到走廊來。」

以四以為王禹是好心要她出去活動，因此溫馴的站起來跟著王禹走出去。

「站在這裡，不可以亂動喔。沒有我的命令妳不可以動喔。我說妳可以走妳才可以走。」王禹指揮著，要以四站在窗戶邊，背對著窗戶。

以四看著對面的教學大樓，根本沒有注意到教室裡的動靜。

然後，以四的馬尾被人用力拉扯。

以四不知道，其實是王曉琪在教室裡從窗戶中伸出手，揪住了她的頭髮。幾秒鐘之後，那隻手鬆開了，但很快的又有另一手狠狠的揪住以四的頭髮往教室的方向拉了過去。

「不可以亂動喔，要站好。」王禹依舊命令著。

以四不敢掙扎，像個木頭雕像一樣，儘管頭皮有種快要被剥離的疼痛。聽見女孩們玩樂的嬉笑聲，以四心中充滿羞憤感，卻還是一如往昔的忍受。

王禹早先和王曉琪等人想到了這個遊戲，全班也只有以四會這樣配合，而且以四不會告狀。

「反正她是個木頭人，人家愛對她怎樣都可以。看看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生氣。」這是小女孩們的殘酷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