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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
2008/03/27 13:36:39瀏覽579|回應1|推薦25

有多久了﹖蟄居在暗影幢幢的閣樓裡﹖潮濕陰暗是恆常的氣味﹐假如不是全無遷居的氣力﹐她是寧可不獃在這兒的。

自從動了一個大手術後﹐她就住進了這間閣樓﹐當時她以為自己活不久了﹐也就無從在意居住的環境﹐無非是尋一處等死的所在﹐也就毋庸講究什麼了。到後來﹐傷口竟也慢慢愈合了﹐一條條巨大的疤痕﹐像蔓藤,一樣纏繞她原本白皙無痕的身軀﹐每一次對鏡﹐都讓她倉惶他顧﹐每一次沐浴﹐她清洗著變樣的身軀﹐心底不斷的哭喊﹕為何要讓我活著﹖

沉鬱的悶雷﹐一聲聲穿透厚重的窗帷﹐讓她驚懼的記起﹐兩年前的一場恐怖的經歷。當前所未有的暴雨﹐毫無預警的降下﹐以那一種姿態逃避﹐都已嫌太遲。頃刻間﹐她的衣衫便已濕透﹐每一個皺褶都滴成瀑布﹐體溫快速的流失。冷雨以利箭的速度﹐在臉頰上劃下一道道的劇痛﹐伸出僵硬的手﹐卻什麼也掌握不住﹐週身呼嘯的寒風像夜梟的嚎叫讓人聳然。積水瞬間從腳裸升至腰際﹐她開始有了滅頂的恐懼。一張口呼喊﹐微弱的聲音便被巨大的風雨聲吞沒。周遭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她獨自在風雨中廛鬥﹐陷身於巨大的
孤獨與恐懼中。

那場暴風雨之後的冬天﹐仿彿特別的漫長。她穿上一件又一件的冬衣﹐也驅除不了心頭的一抹寒意﹐直到寒冷變成了一種習慣。然後她發現自己病了。

病了﹐還病得不輕﹐潛伏她體內而之前從未被偵測到的毒瘤﹐已瘋狂的滋長﹐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了。但是她是多麼的害怕惶恐﹐無法斷然的痛下決心﹐猶豫又猶豫﹐到了不割除則必死無疑的時候﹐才不得不壯士斷腕。。治療的過程﹐漫長而痛苦﹐出院後﹐她就搬進了這個小閣樓。

閣樓中充塞著血水的氣味﹐她虛弱的斜躺在床上﹐一任白晝暗夜悄無聲息的流逝。她好似空氣中的微塵﹐在生死之間浮沉。窗外四季更迭﹐窗內是恆常的冬天。偶爾捲起厚重的窗幔﹐讓陽光照上窗臺﹐久違的一絲溫熱﹐總讓她沒來由的衷心悽楚。

只要給時間一個機會﹐它總能拾起破碎﹐撫平傷口。漸漸的﹐她也能為自己升起一壁爐火﹐向嚴冬竊取一刻春暖。或替自己斟滿一杯紅酒﹐啜飲微醺的沉寂。

此刻﹐幾聲蜩啾的鳥鳴﹐喚起了她有關春天的回憶﹐略為遲疑之後﹐她拉開了生鏽的鐵門﹐往門外走去。暴雨翻飛的黑色斗篷﹐已消匿於遠處的林梢。潮濕微涼的空氣﹐捎來一絲青草的香息﹐耳際仿彿聽到此起彼落的竹筍破土而出的聲響﹐大地間充塞著一種隱隱的躁動﹐預告著春天即將拔地而起﹐收復被寒冬佔領了太久的失土。

信步徐行﹐她從大自然的律動中﹐感受著生命的喜悅﹐有些渾然忘我起來﹐走出林中小路﹐是個小小的公園﹐中間有個小池塘﹐池邊是個涼亭。原來她已來到了舊居左近的社區公園﹐是她居住了十餘年的社區﹐在搬離了兩年之後﹐眼前的景致﹐是熟悉與陌生的怪異組合。她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又放緩﹐往幾條街外走去。當紅磚牆的住宅映入眼帘時﹐她一時無法直視停在車道旁的陌生車輛﹐原來擋在大門邊的樹﹐在賣房子時就砍了﹐其它的仿彿一切未變。大門曾經斑駮過﹐後來在一次整修中重漆﹐復又漆亮如新﹐至今未變。

望著熟悉得如己身膚髮的﹐那個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她竟然沒有太多的激動﹐反倒有一份不適應的疏離感。略為停留之後﹐她便舉步離去。心中籌劃著﹕閣樓該整修一番了﹐窗帘該換上敞亮的百葉窗﹐燈泡的亮度要加強﹐又濕又厚的棉被該扔了﹐而壁爐的上方﹐該掛上誰的油畫纔好呢﹖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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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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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星☆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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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春天
2008/03/30 12:01

經歷死生的掙扎﹐有如浴火重生﹐希望的春天終於悄悄地萌發。

真是一篇好文章。


子茵(ziyin000000) 於 2008-03-31 15:20 回覆:

謝謝﹗

問好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