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18 02:20:18 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

台北市政府提出兩項方案，要求遠雄拆除大巨蛋，或拆除商場；遠雄則強硬回應，絕不會拆除任何一面牆，除非市府以實價買回或全民入股。顯而易見，雙方你來我往採取的都是恫嚇戰術，旨在撩撥市民的神經；無論如何，ＢＯＴ案是根據雙方合約而來，一旦走上仲裁或告上法庭，非但曠日廢時，且目前威風凜凜的柯文哲未必穩贏。

柯市府提出的大巨蛋五大安全疑慮，當然都是必要考量；但其中有些假設狀況未必符合常情，包括火災或恐怖攻擊等，全市那麼多公共設施，市府自己又有多少因應把握？何況，這些問題，未必不能透過軟硬體設計加以改善。柯文哲此時拋出拆蛋方案，一則似是要轉移他在「三億男」事件中張冠李戴的難堪，另則是要利用安全問題迫使遠雄在巨蛋容積上作出讓步，以取得他四個月來「打財團」的成果。市府鬆口說遠雄「可以提改善方案」，原因在此。

至於遠雄，為了利用大巨蛋創造出這個標案的最大商業利益，在巨蛋周邊打造如此密集的商業和旅館大樓，讓整個區域變得擁擠而具壓迫感，引發嚴重的交通疏散疑慮，甚至為強拆路樹而引發反彈；這些，在在反映出遠雄「開發至上」的思維，結果終於面臨了撞牆危機。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許多民眾並不苟同柯市長的霸道行徑，遠雄似乎也未能得到外界太多同情。這個局面，值得所有財團警惕。

深一層看，大巨蛋淪落到今天尚未完工即要喊拆的命運，也折射了台灣社會十幾年來的莫大變化。在社會心理層面，當年之所以有興建大巨蛋之議，主要是上世紀九○年代的幾波棒球風潮，社會上興起一股「別人能，台灣為何不能」的巨蛋熱，對政府構成一股建蛋的驅動力；然而，歷經十多年來的經濟停滯，民眾對棒球的熱情大不如前，對財團建商的反感則逐漸加深，對巨蛋的有無簡直已經不以為意。從某個角度看，許多民眾因反商仇富而厭棄一切建設的情緒，恐怕也夾帶了挫折與喪志的虛無心理，令人憂慮。

從政治層面看，由於北市府的政權易手，標榜第三勢力的柯文哲可以利用他自己的霸道手段進行整肅，將既有的行政規範拋在腦後。這種民粹作風，或許可以逼使遠雄就範退讓，或許可以「不發照」的手段使松菸巨蛋變成廢墟；但若完全不顧ＢＯＴ案的合約精神，也可能損及政府的誠信形象，讓市府付出極高的代價。當年捷運木柵線的「馬特拉案」，市府最後被最高法院裁定賠償十六億元，即是一大殷鑑，而巨蛋案的代價則可能在此數的十倍以上。

持平而論，柯市府要清理大巨蛋中的黑幕弊案或不合理條款，民眾甚表歡迎；但是，要從「打貪揭弊」直接跳躍到「毀約拆蛋」，恐怕還需考量行政的合法性與手段的細緻面。若無法從合約或簽約過程找到弊端，卻動輒揚言「拆蛋」，甚至「解約接管」，則恐怕超越了一個市政府的行政權限。試想，這件歷經四任市長的ＢＯＴ案，市府未曾出過一毛錢，如果光憑著行政權的民粹和蠻幹，就可以任意接管民間資產，這樣的政府還有做不出來的事嗎？柯市府敢這樣對付遠雄，當然就可以拿來對付別的企業；如此一來，橫行無阻的公權力還有不可踐踏的界線嗎？

從最初柯文哲處理移樹及地下連通道的態度，我們即憂心大巨蛋可能會變成另一個「核四」；果然，在市府不斷的妖魔化下，「拆蛋」的氣候已迎面而至。此事若要有積極的解決，應該是雙方各退一步，遠雄就安全問題提出補救，並設法降低巨蛋使用容積，爭取民眾的支持，並換取市府的安檢核可。然而，如果柯市府只想用「凌遲巨蛋」來取悅市民，那麼這齣大戲就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我們建議柯市長採取第三方案：發動「群眾募資」把大巨蛋買回來，然後，要拆要留就隨便他了。

柯文哲上任百日，其最大政績，是成功地把大巨蛋「核四化」了。為了避免市府團隊天天靠著「打蛋」賺取演出費，我們認為遠雄不妨認真考慮「價購」方案，柯文哲則應趁著自己人氣仍高發動柯迷為拆蛋募資，以免日後要動用公帑賠償巨蛋案的高額損失。透過群眾募資，也可以順便印證一下市民對柯文哲的支持有多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