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與武將－－－－－－

 －蘇東坡 vs 岳飛－

岳飛與蘇東坡, 一為武將一為文臣, 都是文采閃爍於古代文壇的不朽代表人物。 由於他們文采風流, 是以其作品都曾被拿來譜曲。很多時候, 高歌一曲的快意遠遠勝過搖頭擺腦的吟哦之樂。音樂的節奏加強了詩詞的韻律和聲勢, 增添了另一個層次賞心悅性的趣味。

據我所知, 岳飛的「滿江紅」即有兩種曲調版本。

每當唱起「滿江紅」或「大江東去」這兩首歌時, 這文武二人各自遣詞用字時的精神, 配上表達於曲調音符裡的酣暢激昂或雋永洒脫, 再經由歌聲的或高亢或悠揚, 可以深刻體會、欣賞二人完全不同的美感經驗。讓我不得不驚歎於文臣武將的個性、修為和氣勢, 竟然會有如此的天差地別。

「滿江紅」裡的「壯志飢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真是刀刀見骨的強勢揮砍, 充沛著何等剛強與仇恨的張力；而在東坡「大江東去」的詞意中, 卻道出「羽扇綸巾, 強虜灰飛煙滅」, 於殲敵一事, 只是十分虛幻的、想像的, 不須著力即已事竟其功。十分明白地顯示這文武二人, 在實際戰爭與戰場的距離都是不可以道理計的。

他們二人均生活於宋朝, 岳飛對敵的是金兵, 東坡的詞意則是遙想三國。

岳飛的用詞強烈血腥, 顯示他身在第一線的實戰場, 若沒有鐵血意志, 又哪能敗敵且使之聞風喪膽？武將的嘶聲怒吼, 不由得你不驚心動魄。所以他用詞雖血腥但可體諒。當然, 對一個生活在現代平靜都會裡的人而言, 必然十分震撼於那種洒熱血拋頭顱古戰場的嘶殺勠力。

即使現代的戰爭影片所描述的近代戰爭, 也不過是槍砲聲不絕於耳而已, 兵士們未必都秉有那種巨人的氣勢。所以古代戰爭－－無論東方西方－－所謳歌的戰爭英雄及其事蹟, 必定比現代的戰爭場面令人戰慄, 也更讓人精神抖擻、熱血沸騰。

而文臣蘇東坡的「強虜灰飛煙滅」, 竟不聞絲毫殺伐之聲, 不沾一滴血腥之氣, 一場戰爭可以化為一陣輕風、一股歎息, 而只有輕靈的虛擬之美, 留給讀者無限想像的空間。倒是詞中那把羽扇和江上的清風明月所延伸的意境, 在視覺和心理上都橫溢奔放得猶如行雲流水, 不亞於光燦刀槍的搶眼, 甚而更來得姿彩出眾。

由唱歌進而體會古代文臣武將對戰爭的不同描述和感受, 看來, 我似乎唱得十分投入。 平時僅僅俯案吟誦的詞意, 此時好像更能心領神會, 盡致淋漓,  快意的感染也就更上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