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緣
「痛苦像一條爬蟲,你越怕它咬你,它就越咬你。」我曾經多年感覺到心中有種揮之不去的痛,有時候它向一個情緒黑洞,讓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責任當頭時,我常會奮不顧身地投入,盼望把事情做好,完成被託付的重責。後來逐漸體認到自己的痛苦其實大部分來自於責任感太重,以致無法輕鬆地享受過程中的種種「風景」。直到兩年前在印度參加為期一個月的「內在自由避靜」,才有機會去正是這份啃噬心靈的痛苦。這個避靜經驗除了賜予我以嶄新的眼光來看待未來,也帶給我一個深刻信念:覺知並燒融生命歷程中的負面感受,讓人與內在真相合一,真福才會來臨﹗
當我從印度回來時,內心有分感動,衷心盼望更多人能從中獲益,於是我被委任為本會省區姊妹規劃舉辦內在自由避靜,並邀請到此避靜的創始人——耶穌會士Fr.Vijayanand來親自帶領。Fr.Vi-jayanand自一九九一年起用這樣的避靜方式,幫助許多人得到身心靈的釋放。這次分三梯次舉行的避靜共有四十八人參加,包括本會姊妹、其他修會的姊妹與朋友們。 兩個月的避靜當中,我擔任講題翻譯,也伴同神父與需要翻譯的避靜者談話,這個經驗深深感動了我,讓我體會到聖神在每個人內心的運作是如此美妙﹗
隨後因著人們的需要,我陸陸續續舉辦了三次內在避靜,為使更多人從這樣的避靜中獲得釋放、自由與智慧,進而與自己、天主和他人更加親密。
內在導師
每個心中都有一位內在導師,唯有在避靜和覺知中,才會學習到內心的智慧。我在帶領幾次避靜的經驗中,覺得自己很像「接生婆」:告訴人如何吸氣、吐氣和如何用力,因為內在自由避靜的方法強調:「進入產生負面感受的實況中,覺知當時的感受,讓身體理儲存的負面感受張力,在處理過程中逐漸釋放。要專注燒融負面感受,直到身心都感到平安為止。」
另一方面,我覺得自己也像褓母,兼顧避靜者各方面的需要,只因我是如此熱切地盼望他們專心處理自己的負面感受,直到身心獲得釋放。在這個避靜中,沒有人會教導你早麼看自己過去的負面經驗,而是經由妳自己實際處理種種負面感受,才會得知究竟。在這邁向釋放的過程中,感受得以被轉化,這不是魔術般的奇蹟,而是經由費勁地面對內在感受的真相後,內在導師透過你自身的經驗教導你「智慧」﹗如此獲得的平安與自信將是持久、無人可奪的。
我們常聽人安慰別人說:「不要多想,時間過去了就好了」,或是「不要緊張、不要難過」,好像只要忽略負面感受,就會沒事﹗但事實上並不是如此。這個避靜是採取反像作法:「覺知過去每個負面感受」,承認「我很難過、我很恐懼、我很憤怒」,這樣到最後反而讓人得到內在釋放。以感受治療感受,才能讓自己重新覺知,並重新體驗當時的感受,直到你感受到這個負面感受的全部威力,然後才有真正的平安,就像蠟燭在完全燒盡後,不復存在,這負面感受也就不會再來干擾你了。要徹底燒融負面感受,必須有隔離、靜默、和毅力,但最重要的是給自己充分的時間。
長時間隔離與靜默
為什麼需要花兩週、甚至於一個月的時間作這樣的避靜?為什麼只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雖然看起來很不自由,但卻是內在自由的搖籃。有人在做了這避靜後,對我說:「我要感謝這張床,還有床單枕頭,他們都為我立下汗馬功勞﹗」我們平常習慣思考,不習慣覺知感受,總覺得感受會干擾我的生活。因此,當我靜默地與自我獨處時,起初會感到艱苦難耐﹗然而外在的靜脈可以幫助我聆聽內在的動靜。
在這兩週當中,焦點只放在內在自我身上,為的是不逃避讓我不自由的負面感受。至於治療,則是來自我內心深處的聖神。我需要努力的是鍥而不捨地堅持留在感受內,由於感受是來自具體的實況,一如每個事件,感受有開始,也必有結束。同時,我在處理過程中也需要不斷摒棄「合理化」和「靈修化」的念頭,勇敢地讓感受的真實內容呈現,然後充分地讓她燃燒,直到完全燒盡為止﹗因此必須付出充分的時間,而每個負面感受所需要燒融的時間是不一樣的。這樣的過程雖艱苦,卻是值得的。不少做過這避靜的人告訴我:「那兩週的經驗使我終身受用,因為我從未感受到如此輕鬆,竟然可以自然地擁抱家人,不在戰戰兢兢地怕做錯事,回到工作崗位面對負面感受時,也懂得方法去處理」等等。
一日如千年,千年如一日
這句話道盡多少傷心人的無奈,及多少覺者的自在﹗當人與自己內在合一時,就進入了天人間的親密。一日真正的釋放喜悅是千年不換﹗地上與天上豈有別﹖在陪伴別人做內在自由的避靜時,深深經驗到「如果人沒有覺知自己的負面感受,時間是無法治癒人」。沒有痛苦,就沒有成長;沒有經歷覺知的痛苦如海浪般,在生命中席捲而來,就無法真正享受到天主所給予的更豐富生命。內在釋放會開啟人的觸角,讓生命活得更豐富。重新經驗感受可使人碰觸內在感受的真相,「想通了」無法給人持久的平安,唯有「感受通了」,才能使人體驗到內心的自在與慈悲。
本文刊載於見證月刊NO.3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