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辉死了。我周六当了一天的裁判,晚上正累得脚后跟都痛的时候,接到了辉辉妹妹琦琦的电话,她说辉辉死了,我半天张不开口,我以为可能是二十几岁就开始折磨她的糖尿病病发了,没想到是被疯狂的87路公车撞翻,在家门口不远的位置,当场停止了生命。
辉辉比我大,当年上学她一直会在教室占座,我习惯晚去,因为我知道第二排肯定会有被她占了的好位置。她跟我说她妈妈是老师,优秀的老师,死在讲台上。那天早上她和妈妈一起骑车子出来,分开时还互道“再见”,结果就心脏猝死,在讲台上结束了生命。她说她也会当老师。
结果辉辉真的就当了老师,她从小学会唱歌跳舞,虽然后来因为糖尿病身材走样,但还是教了不少的学生,到处表演获奖。每次看她凶凶地训那些学生,我在她身后就感觉这工作我可做不了,我也曾问她为什么那么凶,还当着学生的家长面,他们不会生气吗?但是看到她的学生们一次次获奖,才知道严师出高徒。因为我们那时都是工作狂,去她家的时间就少了,年轻时我和她还有琦琦一起玩,一起吃饭,快乐的不得了。
她恋爱的时候第一个带给我看,她说她男友会来接他,我就认识了非常朴实的姐夫。当晚他们二人骑自行车回家时,还非要驮着做电灯泡的我。辉辉的自行车骑得好极了,我们家住得近,常常坐她的车回家,因为学校远,到家时我的腰都要扭断了,她说,“都是坐车的累,我骑车的从来不累。”她男友问我辉辉最喜欢什么,过情人节要送什么。我说女人都喜欢花和巧克力,你买了送去,你们的事儿就成了。结果他被辉辉和辉辉直爽的爸爸轮流骂,把出馊主意的我供了出来,但是还是如我料到的一样,一下子得了辉辉和家人的认可。
从没看到这样的新娘,婚礼上自己成麦霸,自己唱个没完,一首接一首,还是民族唱法。跳舞时嫌老公笨,气得直顿脚。辉辉太真实,太爽朗,我们同学几个常常被她呼来喝去,难怪后来当老师。一次去她学校看她,她在训学生,还把另一个学生支使得跑来跑去,我笑着说你可真适合当老师。
后来我节目中有文艺节目,常常安排她的学生表演,她认真的组织舞蹈,都是自己编排,同时还不忘安排我为她找她钟意的曲子,还要刻成DVD给她。后来更厉害,要找棚录她的学生,要参加全国比赛,对于这个朋友,我是没办法,只好求中演播室的冯科长帮忙,在我节目前提前给她录,但只有半小时,我告诉她,不管录的怎样,我只给你半小时,她说没问题,我们很成熟了。我在机房里给她切画面,她就在演播室领着十几个孩子,一遍遍跳,她很急,大声地吼孩子,我知道她是要抓紧时间,在有限时间里弄到完美。
后来我们联系少了,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给女儿起名乐乐,说要快乐的成长,因为自己这辈子太苦了,妈妈去世早,还要照顾妹妹,工作开始时很苦,效益不好,要员工卖产品,还不开工资,她一直经济紧张。所以后来她当了老师,她觉得人要知足,所以我看到她在用全力。她早婚,二十四岁就结了,我说为什么不挑一挑,她说自己一个人太苦了,没有幸福感,爸爸再婚后一直她照顾家照顾妹妹,想早点有自己的家。她出事前,乐乐就收到北京的一个学校通知书,要上什么艺术学校,8月28号就要到北京报道。本来她应该欢天喜地的和女儿一同进京的,本来她应该给朋友们打个电话,聚一聚的。我一直留着原来的手机号,就是怕好久不联系的朋友们找不到我,我知道我们不常联系,但有事的时候,打个电话都好使,能办的都尽力办,不来一点虚的。
我来上海,没告诉辉辉。当时巍巍辉辉我们常常三人行,可如今她们自己都活得很辛苦,上班、孩子老公都充满了她们的生活,巍巍那时是个漂亮的女生,后来被婚姻折磨得到我单位大厅里和我哭着诉苦,俨然一个中年怨妇,没想到我帮她参谋肯定行的老公也有外遇。辉辉老公下岗,她一个人支撑着家,她不是班主任,赚得又少,自己还糖尿病,孩子小时候又身体不好......后来她说给没文凭又内向的老公找了个工作,在机关烧锅炉。我问姐夫累不?他说能工作就好。我问辉辉嫌弃吗?她说他人好,自己也一身病,不嫌弃。她们都不像我,轻轻松松一个人,抬脚就走了,真没想到却没机会再见!
我找了交警队,交警队说当时道路旁边鞋城搬家,电子眼关掉了,所以没有拍下车祸现场。我找了交通台的朋友,她说,放心吧,自己好朋友的事,全力帮忙,采访还是调样带,没啥说的,尽心尽力。感谢帅帅的仗义,我知道同学就是这样,会不遗余力的帮忙。
生死本来是无常的,但辉辉太苦了,她和妈妈的命运用宿命的话来讲都不好,一辈子操劳,没有享过福,谁的心都操,却没人帮她一下。身体非常不好,但她不重视,不休息。我们吃饭时她还要注意不能随便入口,否则就发病。周四2007年8月23号的早晨,她出门了,和她妈妈一样,鲜活的,却一样在上午突然走掉了。
辉辉一定记得,发了新书,她的塑料袋漏了,我在马路上帮她捡书,被风吹得边跑边捡,那时就有107路无轨车向我驶来,她朝我喊,同桌,不要捡了!我也忘不了,一日去她家,她刚洗过澡,累得穿不上衣服......
人的一生就如一支烟:燃了,看似疼痛,却是投入。不燃,也许保全了生命,却无任何乐趣可言!
朋友们,为了我,请保重。因为来自你们的坏消息,一定会让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