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張作錦

知名女星舒淇，不久前在大陸接受媒體訪問，在談到當年拍三級片的往事時，難過得泣不成聲。

她剛出道時，嚮往葉玉卿的一脫成名，也就急不及待的「寬衣解帶」，果然換得了「知名度」。

乾隆下江南，見運河上船隻往來如織。在這位皇帝的眼裡，是千帆過盡；但在隨行的圓空和尚看來，則只有「名」、「利」兩條船耳。

人之一生，望留名，盼得利，均屬常情，並不為過，但都應以其道得之。筆者曾寫過一篇小文〈出名容易成名難〉，因為「出名只要敢拿出你最壞的一面就行，成名則要拿出最好的一面」。同理，撈錢容易賺錢難，撈錢只要不擇手段就有機會，賺錢則要認真與辛勤。凡不以正途攫名攘利的人，就像三級片女星一件件脫衣一樣，必將脫去進入頭輪戲院和參加坎城影展的機會。

台灣脫衣最徹底的人無過於陳水扁。從國務機要費奶粉、襯衣的小額假帳，到二次金改幾億幾十億的黥吸牛飲，脫衣脫到嚇人的難看。

他把自己家庭弄到人人有罪、分崩離析不說，還禍延親友、同僚、同志，只要跟他沾上邊，沒有不現出「原身」的，就連素來潔身自愛的知識分子，也未能倖免，有的葬送了自己的學術地位，有的甚至賠上了諾貝爾光環。

另一個全家都脫得不堪的是王又曾。他們旗下事業也算頗具規模，榮華富貴都有了，不知為何還要「掏空力霸」？王又曾夫婦一走了之，子女王令麟等人在台灣或受法律追訴，或已身陷囹圄。

王令麟經營東森電視，常在內部訓話中譏嘲「正派經營」的理念業已過時。但是他用新手法賺來的錢想捐贈政大新聞系，卻被婉拒。

王令麟本已從看守所回家候審，執法單位得到情報，前立委蔡豪正計畫助他偷渡，乃二度把他收押。蔡豪曾協助中興銀總經理王宣仁偷渡被判刑，是一個有「脫衣」前科的人。

我和蔡豪有一飯之雅。多年前，國防部長宴媒體主管，蔡豪時任立委，兼經營南部一家報紙，自然被請上首席。蔡委員顧盼自雄，目無餘子。酒過三巡，蔡豪手機響了，只見他滿臉怒氣，以低沉的聲音說：「告訴XX報和XXX報，要他們照登，不然的話小心我關他們的報館。」我那時正在XX報任職，聞之駭然。怎麼軍閥張宗昌槍殺報人林白水的場面，彷彿又見於二十世紀的民主台灣？

舒淇透露，有一次在香港街頭，幾個大男人衝著她大叫「脫星」，這對她刺激很大，從此下決心多拍好戲，她說：「我要把脫掉的衣服一件件再穿回來。」

她穿回來了嗎？經過多年辛勤努力，她穿回來了。她曾在金馬獎封后，且逐漸成為國際影星；最近，白先勇的成名小說〈金大班的最後一夜〉要拍電視劇，女主角有人提名劉嘉玲，有人屬意鞏俐，舒淇與她們並駕齊驅，是候選人之一。

以此例彼，不管是什麼行業，張三李四，凡輕易脫衣的人，都會有同樣後果；要穿回去，也必同樣艱辛。

謝謝舒淇給我們的身教與言教。

【2009/02/12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