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大餅害學生延畢…他指很多教授「華而不實」

一票人點頭：是通病

一名男網友抱怨現自己的指導教授經常「畫大餅」。示意圖，非新聞當事人。 圖／Ingimage

我自己也當了十幾年的教授，還專門教就業市場上最熱門的程式設計相關課程！捫心自問我最大的不安就是：我真的對我執教的領域那麼懂嗎？我知道懂與不懂之間能教出的水準差異是很大的！也知道確實有很多人比我更懂，尤其是真正在第一線作戰的業界研發人士！

所以我總是敞開大門願意與業界人士溝通，甚至主動求教的！但我不是頂大教授，當時沒人願意理我！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做個不會浪費學生寶貴生命的好老師，我都是非常認真的觀察與學習業界常做的工作，人家不肯教我，我就努力讀書自行摸索，我的感覺是當教授時在專業領域我永遠是落後業界水準的！但只要夠用心還是可以摸到基本輪廓的！所以我接產學計畫都不曾失敗！不會輸給業界公司的！

但是顯然我看到的國內學術界像我這麼務實的教授是極少數，大部分都是自信爆棚自以為是的！如果手下有一堆優秀認真的碩博士生可以玩弄，那就更加易於自我感覺良好，東方世界的研究生都是傾向乖乖聽話不敢挑戰教授的！上述文章說的現象我感同身受完全同意！

我自己有幸讀到了台灣最頂尖的台大碩博士研究所，但是始終與指導教授相處不睦，這絕對不是我生性好鬥，我每次「不聽話」的背後其實都是比老師付出了更多的心力在老師設定的議題上！很確定老師的點子是不可能成功的，才不得不與老師爭辯，否則就是要我自己承擔苦果了！事後來看我每一次都是對的！所以我才沒有變成受盡委屈還犧牲生涯的烈士！

還記得第一次的衝突是教授看到國外對海底鑽探岩心做的很多聲學檢測研究，很想引進國內，還為了想超前國際，特別想鎖定剛開始有人嘗試的「剪力波」檢測的相關設備建置與研究！他本身是地質背景，收到我這個讀過師大物理系的學生當然很高興設定我研究這個議題！

我一開始就對這個狀況感到不安！因為教授顯然還很不熟悉這個議題，聲學知識應該是比我還少的！我知道剪力波是很難在近乎流體的軟爛沉積物岩心中傳遞的！大家不要誤會「岩心」真的是堅硬的岩石？其實多半只是海底的爛泥巴！如果我跟著起舞就很可能等他申請經費幫他建構實驗室一晃很多年，但是預期就是會毫無所獲，他一定還是繼續當教授，我則會變成研究失敗的代罪羔羊！還會浪費上千萬的研究經費最後一無所獲！

即使如此我還是先聽話讀了很多論文與報告，一再證實我的想法，也認真跟他討論，但是他完全聽不進去，師生就因此翻臉了！事實上至今那種剪力波的研究都沒有任何進展，就是一個死巷子而已，理論上就不可行的事情投入再多資金人力都沒用的！一顆石頭再怎麼努力當蛋來孵都不會生出一個孫悟空的！所以我現在才會對ML、DL與CNN大舉入侵影像辨識這種理論上不可行的事情很感冒！理論上就不可行，還有甚麼可以爭辯的？

事實上我在研究所期間冒犯的老師還不止這一位，另有兩位教授對於使用既有的大量3.5kHz聲納資料分析海底地質的研究極感興趣，我上他們的課時也讀了很多相關論文，就是利用這種聲納對海床的不同回波型態來判定海底的底質？譬如是岩石？砂質？還是泥質？但是我用一個物理公式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水中音速的公式是：速度=頻率×波長，就是1500m/s=3.5*1024Hz×波長，3.5kHz聲納的波長是0.4公尺！但是沙子的粒徑是小於1mm的！40公分波長的聲波對於海底是甚麼質地？是砂子或是泥巴應該是根本無感的！就像一道數十公尺的長浪穿過一支浮在水面的寶特瓶，想用這個浪形的變化偵測到寶瓶的大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我看論文時就已經發現那波研究的熱潮已過，那時(199X年)已幾乎十年都沒有新的相關論文發表，就是證實這招無效了！這不是我的偏見，而是已驗證的事實！是老師太跳Tone，不是我愛找碴！

後來跟我的繼任指導教授也是有多次類似的衝突，譬如他當時曾想斥資五百萬買一種底拖聲納，就是用很長的纜線將聲納放到很接近海床的位置做近距離的探勘！但是這種探測的問題是纜繩下水長度都超過一兩公里，聲納入水之後所有電磁波通訊都是中斷的，雖然可以經過纜線收到聲納訊息，但無法知道聲納體的水下精確位置，定位誤差近一公里？這種探勘結果用處不大的！

但是當時國外的聲納廠商說可以用裝在船上的超短基線聲波定位，我是物理系的，立刻跟廠商要規格書，用物理定律證明他們在寬度僅約10公尺的研究船上做這種聲波定位誤差還是會大到上百公尺，買回來也無法正確執行計畫的！而且沒有人可以駁斥我的說法！簡單說就是我戳破了廠商的膨風宣傳啦！老師不高興但也只能放棄，我算是幫他避免了一次錯誤的採購。

但是幾年之後我的同學中央大學許樹坤教授還是犯了一樣的錯誤，就是花了約兩千萬買了這種水下定位有問題的聲納系統！事後他的團隊還請我當顧問(研究員)，這就變成我必須要亡羊補牢解決的問題了！最終是把廠商聲稱有神效的定位系統擺在倉庫生鏽，我另外設計資料後處理的程序，用海底地形為參考來定位聲納的位置，其實就像潛艇收不到GPS時，就用聲納測量周邊地形跟海底地形圖比對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了！我自稱聲納專家不是隨便亂說的！

總之就是在碩博士班期間，我常常出現這種跟老師意見不合的狀況，而且沒有一次證明我是錯的！教授們對我是又愛又恨，誰都希望可以延攬我進入團隊，因為我工作努力也極少犯錯，但也真的沒有一位肚量大到受得了我這種學生！所以要尊重學術，所有人都必須準備好犯錯被打臉的雅量！我極少犯錯，但願意承認錯誤的心態是隨時準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