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於諸多孩提時期之印象，大都在當時記憶極其深刻，而且也
可能持之甚久而無法忘懷，當然所有的記憶當中，有的是美好回憶，
而有一些則是不太愉快的經驗。

好比以下兩則國小時候的經驗，就屬於不愉快的故事；然而如今回
想起來，倒覺得不盡然是負面的記憶，反而摻雜著部分正面與警惕
之作用。

⊙連坐法

雖然校園內已經禁止體罰，可是偶爾還會傳出管教不當之糾紛，在
兩造當事人皆各說各話之際，經常會有疑似「羅生門式」的問題。

記得五O年代念小學五年級時，班上有兩位同學，趁中午休息回家
用餐之際，在途中發生嚴重互毆，以致於造成流血事件。

氣急敗壞的導師於是震怒不已，在追查事情發生經過未果之際，乃
將全村子的同學，罰跪於教室講台之上，表示若事實真相沒清楚之
前，誰也別想離開講台而回座。

那天中午，有些同學因為帶便當在學校用餐，所以不知道打架事件
之原由始末，雖然據實報告導師表示並不知情；然而極其生氣的老
師，卻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仍然處罰村子裡所有的同學。

在當下的心情，覺得導師怎那麼不通人情？自己查不出真相不打
緊，為何還要遷怒於所有的同學呢？因此認為導師好差勁！

那件事情經過許多年之後，再度回想起來，總覺得導師以連坐法，
來處分所有的同學極其不當，而且造成小孩子心中不愉快的陰影。

後來自己當上主管之後，對於同仁們的工作績效，大致可以用賞罰
分明的方式處理，絕對避免用連坐法的方式，讓一些無辜的同仁受
累。

這樣的處世原則，如今想起來，或許當年導師不甚恰當處罰之經驗，
讓我心裡有所警惕，並藉以當作寶貴之借鏡。

⊙正踢

《正踢》的故事，可以回溯到國小一年級的時候，在那個年代，很
少孩子可以上幼稚園，所以國小啟蒙教育，就是同儕們第一次接觸
學校環境。

因此，當時還都是傻不愣咚的小毛頭，剛開始在學校裡面，倒像似
劉姥姥逛大觀園一般，甚麼事都覺得很新鮮。

記得當時是下課的時候，好奇又羞澀的我們，看到校園花圃裡，種
滿了許多從來沒看過的花草，而且奼紫焉紅真是漂亮極了！

因此在好奇心驅使之下，乃順手摘取了一些花的種子，心中不禁想：
這些種子不知道可不可以發芽而成長？如果像似長輩們種植稻子與
菜苗一樣，那麼應該也可以如法泡製而栽培囉？

然而正在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冷不然發現校工剛好走了過來；當
他看到我們摘取種子之際，二話不說，以軍中莒拳道慣用的正踢，
朝著同學們的肚子踹過來。

小孩子看到怒氣沖沖的校工，本來就已經怕得要命，哪裡知道瞬間
遭受到正踢攻擊，於是當場痛得蹲下來，尤其更不敢吭聲，只有靜
靜聆聽校工嚴厲怒斥的責罵聲音。

當年在鄉下有一個習慣，曾經聽老人家說，假使撞到肚子或是跌倒
損傷，要趕快喝下一大口冷水，把身上可能的瘀傷化解掉。

於是撫摸著肚子的同學們，在校工怒氣未消而離去之後，便紛紛跑
到水龍頭旁，然後張開大口，呼…呼…嚕…嚕的灌進好幾口生水。

當時自己覺得做錯事的我們，根本不敢提及被校工以正踢踹肚子的
事，只不過後來在校園裡，和那位校工叔叔不期而遇時，心中總是
還有一些陰影而畏懼不已。

後來長大之後，看到那位踹我們的校工，已經是一位垂垂老矣的佝
僂老人，在路上踽踽於途的模樣，想像不出當年睜著濃眉大眼，在
校園內抓小孩子的霸氣與威風。

看到他緩緩走進校園內宿舍之後，在心中原本覺得畏懼的陰影，倏
地化解開來而消失殆盡；尤其知道他孓然一身，終生在部隊與學校
度過的故事，更讓我們興起一股同情的感覺。

「正踢和連坐法」兩件童年往事，原本都是不太舒服的經驗，沒想
到在時過境遷之後，竟然也可以從記憶中，體會到不一樣的心境，
所以也能夠算是一些正面的故事了。

(發表於馬祖日報副刊鄉土文學99.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