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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大師法寶壇經~2
2008/06/02 14:20:53瀏覽541|回應0|推薦3
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還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
 
因六祖家貧,他沒受過教育,所以不識字。那時在中國上學要繳學費的。雖然他不識字,可是天性聰穎,一聽到經文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當下即悟,而瞭解以前所不明白的境界。現在很多人聽過此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但有誰開悟了呢?有人說:「喔!我悟了!」我問你,你開了什麼悟?什麼悟沒開?要問問你自己。
 
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復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云。我從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餘。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
 
五祖住在東禪寺,教化徒眾有一千多人。當時中國人學佛興盛熱忱,所以有一千多人共同在一山學習佛法。
 
現在(一九六九年)美國那裡有千人共同來學佛法呢?在這麼大的國家竟然沒有。但也許以後會有萬人來學佛法這也說不定。這要看看我的徒弟,你們如何用功。大部份美國人都很聰明,但有些人聰明過份了,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每天從早到晚只會吃迷幻藥,因為只有依靠藥物,他們才會得到某些微異的境界,這些人一再地試用這些毒藥,直至發覺藥物也無功效了。他們心想:「我已吃藥物很久了,但我仍未開悟。」當他們瞭解吃藥物是錯時,也許會回頭而求真理吧!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現在教你們佛法,所以你們將來會講法而教化眾生,故不要隨便,要認真學習而不迷惑,這樣很多人就會跟著來學習了。你們現在學習六祖壇經,應知在那裡學的。當別人問你說:「你在那裡學的佛法?」你可以回答說:「我們在法界佛教總會的佛教講堂學的。」這就像此段經文的意思一樣。
 
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
 
你們要清楚這裡所說的「大師」是指五祖而非六祖。當惠能聽說有千餘人共同學習佛法的聖地,他非常興奮,便迫不及待的問這客人說:「我該怎麼辦呢?我真想去那裡學佛。當我聽你念金剛經時,我明白它的義理。我要去求法,但我有一位年邁的母親,乏人照顧,我應怎麼處理呢?」
 
因為菩薩是不求名的,故六祖並沒有說大菩薩在此時來幫他忙。經文只簡單說因宿昔因緣,有一客施惠能紋銀十兩,這真是一個大的供養。因為他一天砍柴到市上賣,只值幾個銅板,即使惠能在千日賣柴所積聚的錢,也比不上這些銀子那麼多。
 
他便拿這些銀子來安頓好他母親的衣服和糧食。也許這人告訴他說:「你雖窮,但仍要學佛法。現在我來幫助你。」乃施予他這筆金錢,方便他能去求法。這供養的功德是很大的,將來這人一定是一位肉身菩薩。現在在這裡也許也有人這樣做,自己想一想:「我是否有做積德的事呢?」若你不記得,那沒有關係,不需要打這種的妄想。
 
這人敦促他說:「你有這麼大的信心,一聽經文就開悟瞭解義理。快!趕快去黃梅見五祖,那確實將會對你有用的。不要遲了,馬上就去吧!」
 
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
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
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
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
惠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經八月餘。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
 
六祖立刻回去將他母親的生活安頓好,就辭別了。不出三十餘日,他便抵達雙峰山東禪寺。在旅途中他沒有打妄想,只一路趕程,故不知不覺來到黃梅,後禮拜五祖。那時六祖大師才二十四歲。
 
五祖問:「你是從那裡來的,來此地要求得什麼?」惠能答說:「弟子是從嶺南新州來的,我什麼都不求,只求作佛(覺悟)。其他的都不重要。」
 
五祖說:「你是嶺南人,並且又是獦獠,怎能作佛呢?」「獦」,是一種鼻子很短,與狗相似的小獸。「獠」,是未開化的蠻夷。這是指這種人不明理,未開化,是屬於畜類的人。
 
六祖馬上回答說:「人雖有南北的分別,但佛性是常住不滅,是沒有南北的分別的,雖獦獠身與和肖的身份不同,可是佛性又有什麼差別呢?」
 
因為他身旁徒眾聚在左右,五祖就止住不說了。他只簡單告訴六祖說:「好,你已來了,趕快跟隨大眾去做事。」
 
惠能啟稟五祖說:「我自心常生智慧,這智慧是從自性生出來的,不離此即是福田。我不知和尚要我做些什麼樣的工作呢?」(福田是指在佛法僧三寶前所做的各種功德。又僧人穿的袈裟,縫成一條一條的,象徵福田。若恭敬供養三寶,即是種下功德之根的地方,以後定會成熟而結福果的。)
 
五祖聽惠能這樣說後即言:「這獦獠根性銳利。」(根是指一個人聽、信、解、受、持佛法的能力。眾生根性有真、俗、中的分別。)五祖警告惠能要謹慎,不要再繼續講了。他說:「你不必多說了,到後院槽廠去。」
 
在後院有一個行人便教惠能如何如何做。每當人到一新環境時,常會被人欺侮。這個徒弟還沒出家,他就不客氣地吩咐惠能說:「你每天要去砍柴,用來燒火煮飯,這是一把斧頭,一定要砍些乾木來。還有,每天你必須用腳踏舂米碓。」
 
如此過了八個多月,某日,五祖見惠能在打穀場上工作,便對他說:「我想你的智慧和見地是可用的,但是擔心有人會嫉妒你而起害你之心,所以故意不和你說那麼多話,你明白我的苦心嗎?」惠能回答說:「我明白,所以我不敢走進前殿法堂和師父講話,以免別人注意到我的行為,或師父慈悲的對待我。」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
 
有一天五祖大師喚所有的徒眾集合起來,對他們說:「世人最重要的事即是生死,無論你曾如何地榮華富貴,仍免不了死。應知生如何生法,死如何死法,若對生死不了解,那麼這一生可說是糊塗而來糊塗而去。你們這些修行人,每天只知求人天的福報,而不知修慧,不想辦法了脫生死,總在生死苦海裡轉來轉去。若自己的本性迷昧了,儘求福報,怎可救你自己生死的問題呢?」所謂「修慧不修福,羅漢托空缽。修福不修慧,象身掛瓔珞」。象身掛瓔珞,也就是迷昧自性,修福是救不了你自己的。
 
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你們每個人去觀察自己真正的智慧,要在自己本心找出般若之性,即真正的智慧。現在去作一首偈頌(「偈」是梵語,譯為頌,頌是四字、四句或五、六、七、八字不定。),拿來給我看,若你明白真正智慧的大意,我就授衣缽及傳法給你,為第六代的祖師。
 
你們快點作來給我看,不要拖延。若用思量分別心來作,那是沒有用的,因明心見性,見到佛性的人,說完後便即刻明白。你若能這樣才有用處,好像拿把刀到兩軍陣前,也能即刻見到自性,是同一個道理。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餘人聞語總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大眾得到五祖吩附後,乃退回各人的寮房,大家互相地說:「我們大家不必搜索枯腸作偈頌了,因為那是白費功夫的。」相信說這話的是神秀一派人,準備將來請神秀作第六代祖師。這一派人也許是他的徒弟、兄弟或有親戚關係的人。
 
「且我們也沒什麼學問,作出來也不會上選的,神秀首座和尚僅次於方丈和尚,他是我們的教授師,給我們講經說法,他的學問好、道德高,一定是他得到祖位。我們即使費心作頌也是很粗陋,只是白費心思罷了。」所以其他人聽到這話,皆打消作偈頌的念頭。若大家都作,恐怕有人會將神秀上座的祖位搶去了。
 
眾人聽神秀徒眾這樣傳言,就一起說:「我們以後要依靠他吃飯、穿衣、住和修行——這即是依止師。我們何必自找麻煩來作偈頌呢?」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緝法。大難大難。
 
在這時神秀心想:「唉!大家所以不作偈頌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們的教授師父,按理來說我應該作偈,他們大家都那麼客氣而等著我來作呢!」神秀自己也知逍沒有人來和他搶祖師的位子,所以不管作得好不好,都沒有人和他爭的。
 
「我要作一首偈頌呈給和尚,假使我不作的話,和尚如何能知我對佛法的見地、深淺的程度,和是否有智慧呢?可是,我苦呈偈的用意,是為向五祖求法,那是好的。但若是為做第六代祖師,這想法就不對了。」
 
「如果為了要做祖師而作偈,這和凡夫世俗人心理一樣,來奪取聖位,又有什麼分別呢?可是我若不作偈頌,那怎麼辦呢?我始終也得不到法,五祖也不會傳給我,因為他已經這樣宣佈,定要呈一首偈才能得法。唉!這事情實在太難了!」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
 
這時一般人都沒有貪心,不想做祖師了,而讓位給神秀,可是神秀自己也不知如何作偈頌,所以他說:「大難,大難。」
 
在五祖住的堂前,有經行走廊三間,在牆上本想請供奉盧珍來畫楞伽經的變相,及五位祖師的血脈圖,五祖想畫這些圖,使流傳到世界上供養。
 
供奉是當時的官職名,無論人有什麼技能及所長,可到皇家去做。供奉的名字叫盧珍,身為一處士,他會畫畫。盧珍因技藝好,故他任當時的供奉官職。
 
「楞伽經」的楞伽,是錫蘭的一個山名,意謂「不可往」,因這個城是在南海摩羅山頂,沒有神通的人到不了此地。所以釋迦牟尼佛在此地說法時,是用神通到這山頂上,為這些有神通的人說法。「變相」即是神妙不可思議變化的樣子。五祖血脈圖,即是初祖達摩到五祖弘忍大師,這接連不斷,像體內流通血脈的一個圖。
 
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汙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
 
此時神秀的學生都沒有貪心了,可是他自己卻放不下,總想作第六代祖師。本來他說做祖師是不對的,但他卻不能停止這種思想,放不下這個作祖師的欲望。
 
把偈作好,很多次想呈給和尚。可是每次走到五祖堂前,心中恍惚,緊張到幾乎要發狂了,說:「怎麼辦呢?我所作的偈頌可不可以呢?」所以就心情恍惚,認不清楚,似是而非,自己產生了很多問題,急得金身流汗。想呈又不敢,這像賭錢似的,若輸,就沒祖師可作了,這樣來回經過四天。這是很苦的,所以作祖師不容易,這四天他眼都沒閉過,整天坐立不安,睡也睡不著,吃也不香,只因惦著是否可以合格通過作祖師的關?
 
神秀到過五祖堂前十三次,但還是不敢呈偈。不像現在我給你們考試,一下子就寫完交巷,因為這是沒有那麼重要的緣故。若能考上就作祖師,我想你們的手也會顫抖而寫不出來了。
 
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
 
這時神秀大師頭腦冷靜了,他想:「嗨!不要那麼著急,要有點定力,不如我將偈寫在三間走廊牆上,讓五祖他自己看見。假使他稱讚這偈頌作得好,那我就出來向五祖叩頭禮拜,說這是我作的。若他批評說這偈作得不好,根本沒有用,那就枉費我在山中住那麼多年,受人恭敬禮拜。我簡直一點都沒有道德修行啊!」
 
在三更時,即深夜十二時左右,神秀便偷偷地躲開眾人,自己拿箸小蠟燭。因為如果燈太亮,旁人就能看見。乃將偈寫在南邊走廊牆壁上,把心裡所見的道理都寫出來。
 
偈曰。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維。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神秀寫完了偈頌,就趕快兩步併成一步靜悄悄地回到自己寮房,神不知鬼不覺的。神秀又想:「當五祖明天看到偈頌時,如果歡喜,那就表示我和佛的心印妙法有緣,就有這個命運可作祖師。若五祖說這偈不好,這是我沒有開悟,宿世孽障太重了,而使我不能得以心印心的妙法。唉!五祖他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議,不能測度他的意思和用心啊!」
 
因為他沒有把握,故神秀還在緊張中,在房子裡,坐也不舒服,立也不安樂,這樣一直熬到天亮。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
 
五祖大師早知神秀仍未開悟,還沒真正了悟自性。
 
在天亮時,五祖叫盧供奉在南廊壁上畫楞伽經的變相和五祖血脈圖,忽然間看到牆上的偈頌,就對盧供奉說:「你現在不用畫了,把這首偈頌留在這兒已妙不可言,勞你那麼遠來而沒有畫畫。金剛經上說『凡所有一切有形有相,都是虛妄不真實的。』現留下這偈頌,給大家誦持。如果世人能依照這偈去修,可免墮三惡道;依這偈的道理去修,能得大利盍。」
 
於是就吩咐門下所有弟子燃香禮拜叩頭,念誦這首偈頌,說:「你們能依照這偈去修行,就可見性。」大眾照五祖的吩咐恭謹地讀後,皆異口同聲地稱讚說:「這個真好!這個真好!」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
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
 
神秀三更天寫偈頌,五袓也是三更時叫神秀到他的禪房裡,問道:「這偈頌是不是你作的呢?」
 
神秀恭敬回答:「實實在在是我作的,我不敢妄自貪心求第六代祖師位,希望和尚慈悲,看弟子能有多少智慧呢?」
 
五祖當下對神秀說:「你作的這首偈頌,還沒有見到真如本性,你還是個門外漢呢!像你這般的見解,想修行而得無上菩提,是得不到的。」
 
所謂「無上菩提」,必須要當下認識自己的本心,明心見性。要知自性是不生不滅的,在一切時中,知一切法都是圓融無礙,沒有一點滯塞不通的地方。你要是一樣真了,則樣樣都真了,萬境都到如如不動的境界上。這如如不動的心,才是真實的。你若能有這樣的見地,這才是無上菩提的本性。
 
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人行坐不樂。
 
五袓大師對神秀開示「菩提自性」是不能用攀緣心、妄想心而求得的。所以他告訴神秀說:「你在一兩天之內再想一想,重作一首偈頌,拿來給我看。你作的偈頌若是明心見性,得到本體、開悟見性,入到佛法門裡邊來,不作門外漢,那我就將衣缽傳授給你。」
 
神秀向五袓頂禮而退出。又經過很多天,還是沒作成偈頌。在這時心中焦慮,恍恍惚惚,精神和思想都不穩定,就像在夢中似的,行住坐臥都不安寧。你看他想作袓師的欲望多大,第一次沒有考上,而自己又不能再作偈頌,恐怕自殺都有份的。
 
復兩曰。有一童子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
童子曰。爾這獦獠。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今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又過兩天,有一童子從惠能舂米的房子走過,邊走邊唱:「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童子為什麼要唱呢?因他想得到證悟,不墮落三惡道,又想見性的緣故。
 
惠能一聽到這首偈頌,便知這偈根本沒有見到自己的本性,雖然沒有人教授過他,但他卻早就明白大意了。
 
於是他就問這童子:「你念的是什麼偈頌啊?」
 
童子就說:「你這個獦獠,你不知道五祖大師說過嗎?世人生死事情重大,因五袓欲傳付他的衣缽給門人,故今所有徒眾作偈給五袓看,若開悟得到明心見性的意旨,他就傳授衣缽給此人,做為第六代袓師。今首席教授師神秀在南廊壁上寫出一首無相的偈頌,五袓大師令所有的人都讀誦。你這個獦獠真沒有善根,到現在過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呢?你真沒有用,只可做些苦工舂米罷了。這麼好的機會,不要錯過,現在讓我來教你,使你也可開悟見性,依這法修,來生就不這麼苦,也不需要舂米了。你若誦此偈,來生也不會做牛做馬,墮落到畜生、餓鬼、地獄道去。最低限度能做大富貴的人,得大利益。」這童子的心還不錯呢!
 
惠能曰。我亦要誦此結來生緣。上人。我此踏碓八箇餘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惠能聞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
 
童子就說:「你注意聽著,我來教你。『身是菩提樹』——記得沒有?『心如明鏡臺』,記得不要忘了。『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要記得清楚才有感應呢!」
 
六祖大師聽這童子對他這麼好,就說:「上人」,這上人是師父的別名,一般出家人叫師父為上人,言其在我的上邊的意思。
 
「我在這裡舂米已八個多月了,還沒有到過前邊的走廊,請上人您帶我到偈的前邊叩頭禮拜好嗎?」
 
這童子心想,讓我行一行菩薩道來幫獦獠的忙,於是乃帶他到偈前禮拜,說:「快點叩頭!叩得愈多愈好,叩響頭更有功德。」這童子一面是真的,一面也是開玩笑。
 
惠能說:「惠能我真苦惱啊,真沒用,我一個字都不認識。請上人為我讀誦。」
 
在這時有一位在江州作別駕官的居士,叫張日用,便高聲念這首偈頌。
 
惠能聽完後,就說:「我也有一首偈頌,請別駕張居士幫我寫到牆壁上。」張居士睜大眼睛,帶著輕視的態度,瞧瞧六祖說:「你一個字也不認識,你怎麼會作偈?這事情太稀有了。」
 
惠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即有無量無邊罪。
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
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
 
本來惠能不想說話,但不說就沒有人幫他寫,所以說了:「你想學最上的菩提覺道,就不應該輕慢初學佛法的人。往往最愚癡的人,卻有最上的智慧。」所謂大智若愚——有大智慧的人像沒有智慧一樣,你問他什麼他都不知道,像現在我問我的徒弟,他們都答不知道,這是學了大智若愚的精神。以前他們剛來時都說:「我知道所有一切事。」有一次我遇到一個人,他也是這麼說。我說:「你怎會所有都知道呢?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每次吃飯吃多少粒米?你知不知道?」他說:「我沒數過。」我說:「沒數過就是不知道。」
 
惠能繼續說:「那些在下面做苦工的人,也有像最高貴地位人的智慧。相反地最高尚的人,有時候也會埋沒了智慧。怎樣埋沒了呢?即是被欲念壓住。假使你輕慢人,這就有無量無邊的罪過,你懂嗎?別駕!」
 
別駕說:「好了!好了!你說得很有道理。你說你的偈頌,我幫你寫好了。不要講些閒話。但我先對你說明,你若是得法時,要先來度我,因為是我幫你寫的,否則沒有人會知道。不要忘了這句話!」
 
惠能的偈頌是這樣說:
 
「菩提本無樹」:菩提是個覺道,又有什麼樹呢?若有樹,那菩提就變成物,而有所執著。菩提本來什麼也沒有,你說你覺悟了,但覺悟是個什麼樣子?是青色?黃色?紅色?白色?你且說個樣子出來,看看它是無形無相的。
 
「明鏡亦非臺」:你說心如明鏡臺,其實根本沒有個臺,若有個臺則又有所執著,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怎麼還要有個臺呢?
 
「本來無一物」:本來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一個樣子,也沒有一個圖,或一個形相,所以根本什麼也沒有。
 
「何處惹塵埃」:既然什麼都沒有,塵埃又從那裡生出呢?根本就無所住了。
 
這首偈頌主要是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出,要沒有一切執著,也就是佛所說的意思:「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這個地方就教人沒有執著,你執著它做什麼?你執著它將來是不是就能不死呢?到你死時又執著些什麼?
 
寫完這偈頌之後,所有寺裡的和尚、居士們,都發出驚訝的讚聲而互相說:「奇怪得很!他也會作偈頌,真不可以貌取人而欺負他是個獦獠。他到這個地方也沒有多久,莫非他就是位肉身菩薩?」也許當時有羅漢在旁,故意向大家說,提醒大家認清這位肉身菩薩,這是一個理由,另一是有人以此來諷刺譏笑,因為還不知他所作的偈頌到底是對不對。
 
大家這樣的一嚷,五祖大師也從禪房裡走出來,說:「你們在這裡吵什麼?」眾人答:「舂米的獦獠竟也會作偈頌!」
 
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五祖見眾人驚怪,恐怕有人來暗殺惠能。由這一句話,就證明當時勾心鬥角的情形多麼厲害。神秀的黨徒已經把持了所有勢力,要不然五袓怎會害怕有人要來傷害惠能呢?
 
五祖遂用鞋底將偈擦了說:「這也沒有見性,他講得不對。」你們聽到這地方,有人想:五袓也打妄語?頭一個偈頌,他告訢大家誦後可不墮三惡道,能得大利益,能見性,根本誦它也沒有大利益,也沒有可不墮落三惡道的意思。五祖這樣講後,神秀就出來承認這是他作的偈。現在惠能作的是見性偈頌,但五袓反而對大家說是沒有見性。這是不是打妄語呢?這叫方便法、權法,不是打妄語。因為他為了要保護惠能,使佛法傳留久遠,不想有人來傷害六袓,故說出這種方便的話。
 
大眾聽五祖說仍未見性,就相信不疑,因為大家也不知那個偈才對。那個偈說「菩提有樹」,這個偈說「菩提無樹」;那個說「明鏡是臺」,這個說「明鏡非臺」。真的莫衷一是,沒有人明白。就因沒有人開悟,所以對著開悟的偈頌也不認識。就像寫博士論文,必須要得到博士學位的人來審核,只得碩士學位的人是不認識的。開悟和沒開悟亦是如此。
 
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
 
第二天,五祖避開大家的耳目,暗中進入舂米房去,見到惠能腰上繫著一塊石頭很費力地在舂米,就對他說:「求道的人,為法而不顧惜身命,是應當這樣的。」六袓為法,腰上繫塊石頭舂米給大家吃,這叫行菩薩道,這叫忘人無我。他本會想:「我為什麼要舂米給你們吃?你們什麼也不做,一天到晚除睡覺就打坐。我在這兒舂米太辛苦,不做了。」反而他這樣想:「你們有什麼工作,讓我來做好了。」像我的一位徒弟,忙得飯也顧不得吃,我真歡喜這樣的徒弟,但不是個個能如此。
 
應該為法忘軀而不怕辛苦——六袓大師不知有多少天沒人叫他吃飯而他自己也忘了,所以力量都沒有了。要在腰上繫一塊石頭,使身體重一些,用腳踩碓就不需費那麼大的力量。為什麼他用石頭來幫忙?恐怕因為幾天沒吃飯了,故力量不足。我是這樣猜想,你不要執著說一定是這樣,或一定不是這樣。妙就是這不執著。
 
乃問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這段在六祖壇經是很重要的。五祖問惠能說:「米熟了沒有?」意即你把米舂好沒有?另一涵意即是:你的功夫有沒有成就?你用功是否上路了?為何說「米」呢?因米是一粒粒圓形的,像自性摩尼寶珠。意即你的性光圓滿否?自心的心光圓滿否?自身的身光圓滿否?
 
又者,米用水煮成飯,這才叫熟,意謂你修道成功了嗎?你在這裡舂米修禪,禪的功夫如何?這裡頭有很多的意思。六祖大師當然明白五祖的心意,因為過來人是明白過來人所說的話。
 
六祖大師說:「我功夫已成就很久了,只欠篩(見思惑未除)。」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
 
五祖用拐杖敲石碓三下,遂離去。杖即出家人年老行路所執,就像虛老所說:「才得一藤活似龍,半敲風雨半敲空。」這條藤,活似龍的模樣,因其形狀彎曲,故曰似龍。半敲風雨半敲空——用拐杖來敲風敲雨,這真是無事找事。像我的徒弟那麼忙,就無暇去敲風雨或敲空了。
 
惠能明白五祖的意思,要他晚間三更天十二點時去。這擊碓三下是無言說法,像禪堂跑香敲兩下木魚是「行香」,叫你醒醒。敲一下是止靜。敲三下叫你關照話頭,好自用功。
 
為何五祖將拄杖放在後邊,倒背手而去呢?其意是叫六祖從後門進來,不讓別人看見。要不然怎會說惠能即會祖意呢?這就是心心相印的道理。
 
等到三更天,六祖一進五祖房時,五祖就問:「你來做什麼?」六祖答:「今天祖師要我三更天來嘛!」五祖問說:「是嗎?我是叫你三更天來嗎?怎麼我忘了呢!你為何從後門來?怎不從前門來?」六祖說:「是您要我從後門來的。」五祖聽後哈哈大笑說:「你是不錯的,你是很有意思的。」你若問我怎知這事,我就要問你怎不知這事。
 
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五祖見六祖進門後,因怕別人看到或聽見,就把門關上。但那時的窗戶不是玻璃而是用紙糊的,五祖就用袈裟杷兩個人的頭包在一起,在裡頭為六祖講金剛經,不像現在我為你們公開地講。他是祕密地講金剛經和如何修成金剛不壞身。當六祖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便豁然大悟,知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六祖大師說還「欠篩在」,意謂雖然他已知用功的方法,但「見思」的煩惱還未清除淨盡。並且雖他的功夫已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境界,但還未經明眼善知識的證明、印證。五祖聽六祖說還欠篩在,就準備為他印證其功夫。
 
因為我當時有雷達,故錄下了五祖和六祖之間的談話(這是唐朝的錄音機,不是現在的錄音機)。其對話如下:
 
五祖問:「你想要成佛嗎?」
 
六祖答:「是的,我是想要成佛,我不想做其他的事情,唯求成佛。」
 
五祖說:「你想成佛先要斷無明,無明就是生出見思煩惱。你想斷見思的煩惱,先要斷無明,無明就是某件事情發生,你不懂不明白。好像人的生死就由情愛而來,你想要沒有情愛就先要破無明。無明一破,見惑和思惑就沒有了。無明是生死的根本,想斷無明了生死,就是金剛經上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什麼?無所住於情愛,斷欲去愛,才會了生死。」
 
六祖聽後豁然開悟,洞徹本來面目說:「喔!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沒有什麼困難啊!很容易的!」所以開悟了。
 
修行學習佛法,首先要把「應無所住」的心生出來,不住於情,不住於愛。若住到情愛上就是無明,也就是生死。不住於情,不住於愛,不住於有,不住於空,這就是中道。不離有,不離空,也不是在情愛外再找一部份,而是將情愛轉變成真正般若智慧——這即是覺,否則即是迷。迷和覺只是一轉身的功失,所謂「回頭轉面」;所謂「苦海無邊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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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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