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途途

幾年前，春寒料峭的二月天，我和老公帶著兩個女兒和一歲大的兒子，到嘉義縣大埔鄉度過了五天奇妙的鄉野之旅。有童趣─灌肚猴、有驚喜─在台灣最大的水庫釣起幾十斤重的大頭鰱、也有血腥─看老鷹空中獵殺小鳥。事隔多年，幕幕景象卻仍在心中鮮活上演。 

童趣之旅，從爸媽的小木屋別墅旁泥土小徑揭開序幕，小徑旁的欖仁樹撒了滿地油油亮亮的紅葉子，就好像紅色地毯一樣。爸爸特別叫我們看欖仁樹的樹根，就像板子一樣從土中直挺挺地豎起來，所以叫做「板根」，是當地特殊的氣候形成的，算是一奇。 

漫步約五分鐘的路程，我們到了一片白楊樹林，重頭戲就開始了，童心未泯的鄰居廖大哥充當自然老師，帶著小朋友「灌肚猴」。肚猴？在哪裡？廖老師指著林子裡滿地的小小土堆，還有很難引起注意的密密麻麻小土洞，那就是肚猴家的大門口。 

找誰下手呢？廖老師挑了一個稍大的土堆，輕輕把路障（土）撥開，就出現了一個小土洞，我們忙不迭地把水灌下去，想不到整個保特瓶的水都用完了，還是沒有消息，這個洞就像是無底洞。在肚猴尚未出現的冷場時間，廖老師還抓到一隻蜥蜴，放在保特瓶中讓小朋友湊近觀察。 

我們決定多洞齊下，女兒們各據一個土洞，眼不眨氣不喘地慢慢灌水，接連幾次槓龜之後，終於有一隻肚猴慌慌張張地竄出來，接著第二隻也跟著鑽出來逃命，被裝進保特瓶中不滿地蹦蹦跳跳。 

廖老師說：「總算沒有漏氣!下課!」 

回程的路上，廖大哥說：「其實灌肚猴最好的時間是在春末夏初，那時肚猴長得又肥又大，水一灌，牠發現家裡淹水了，很快就會鑽出來逃命，到時候就會成為當地的盤中佳肴。」怎麼吃呢？他形容，肚猴的肚子會被剖開，塞進地瓜，下油鍋炸，是人間美味，也很營養。我和老公交換個眼神，覺得有點反胃。 

老爸開腔了：「好玩是好玩，但實在是人類欺負小動物，把牠們放生了吧!」女兒本來執意要把肚猴及蜥蜴帶回台北當寵物養，雖然很捨不得，最後仍然同意讓牠們回家。 

隔天，我們坐著吉普車到曾文水庫旁釣魚，展開驚奇及「血腥」之旅。 

泥土路顛顛簸簸，我們也在車裡蹦蹦跳跳，突然間，老爸停下車，「你們看!」老爸說。 

只見水墨般的層巒疊障間 ，一個黑影倏乎飛過。是老鷹。牠就在我們的車頂上空約十幾公尺的地方盤旋。有時低空滑翔掠近水面，甚至耍帥翻滾；有時遠颺到朦朧的山巒間，剩下一個小黑點。 

這時，有一隻小白鳥進入了老鷹的「巡邏」範圍，只見一陣白羽毛亂飛，可憐的小白鳥就深陷鷹爪。難得一見的奇景讓我們驚魂未定，還在發呆的時候，老鷹早就瀟灑地揮動羽翼，可能找個地方享受午餐去了。 

拿著釣魚用具踉蹌地走近泥濘的湖邊，只見岸旁綿延一大片白色枯樹叢，手撥腳踩地便輕易地開出一條路。這裡半年前是湖底，被湖水淹沒的樹叢如今重現天日卻已成枯枝。老爸說這種枯枝是很好的燃材，早年在澎湖很搶手。 

等一切裝備就緒，老爸開始和魚鬥智，四周幾乎寂靜無聲，偶有汽艇經過，激起的水花聲就似乎破空而來，遠近高低粗細不同的啁啾聲顯得特別理直氣壯，好像在宣示：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只有四周釣友甩竿及釣竿所繫鈴鐺發出的聲音，才稍稍劃破大自然的寧靜。 

有七、八隻老鷹在我們眼前盤旋，有時候一、二隻到別的地方蹓躂去了，過了幾分鐘，就又自動歸隊。聽說這是全台灣三個僅存的老鷹族群之一，我們有幸親自目睹牠們的英姿。 

「叮噹叮噹」隔壁伯伯的釣竿有動靜，不久之後在撈網的輔助下釣起了一隻幾十斤重的大頭鰱。我們好奇地湊過去看，這種魚頭大眼大嘴唇厚，做成砂鍋魚頭很好吃。老爸拎起了魚，要我幫他拍照，他調皮地說：「就假裝是我釣的好了!」 

隔壁伯伯滿載而歸，回家之前還很環保地把剩下的紙盒垃圾燒乾淨。看著熊熊的火苗，女兒們眼睛一亮，央著阿公幫她們升火，反正魚兒遲遲不上鉤，老爸索性陪著孫女「玩火」。女兒們捧著一堆堆的白枯枝往火裡丟，白枯枝燒得很快，眼看就要成為一堆灰燼時，適時的一把枯枝又把火給「救」了起來。大女兒說：「快點救火快點救火!哇!我們在抱薪救火呢 !」真是成語新解。 

回到小木屋，老媽說老爸簡直是個老頑童：「哪有阿公帶著孫女玩火的!」 

短短五天鄉野情趣不可勝數。回台北前我們問女兒們，這幾天哪一件事最好玩？灌肚猴？看老鷹？還是釣魚？不不不，都不是，女兒們異口同聲地說：「玩火最好玩!」聽得我們哄堂大笑。 

其實，帶領著小孩接受大自然的洗禮，並發現他們也懂得欣賞大自然，是此行最大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