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後第一次看試片，6項金馬獎影片┌推拿┘吸引我的是，看婁燁如何探照視障者的感官世界。

近年來疏於關注電影圈的動態，觀影前只知┌推拿┘由大陸演員和視障人一起擔綱演出，也知道郭曉冬演的是王大夫，還有拿下本屆金馬獎最佳新人的視障演員張磊，至於伊能靜的演員男友秦昊則不知演的是哪一個角色？

以全然空白的心情看┌推拿┘，意外被沙宗琪推拿中心的老闆給吸引了，看他相親落空後，落落大方地翻著眼皮大聲吟詩：┌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這是何等自在的胸懷！

後來又見他在舞場裡拉手滑步，腳步輕盈，竟在庸俗中舞出了遊刃有餘的浪漫，彷彿┌女人香┘裡的艾爾帕西諾上身了。當下心想：這位視障朋友演得真好啊，怎麼沒被提名、拿獎？(步出戲院才知道：呵，原來他是秦昊。可演得真像視障朋友！)

事實上，視障者比起聽障者，更像是二度空間的一列蟻隊，因為聽障者比手畫腳時反令人覺得在高談闊論，而視障者因為看不見，即使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倒像是無聲的存在，鮮少惹人注意。

婁燁以手術刀般的銳利全面剖照視障者的困境與生活，不乏血淋淋、火辣辣的畫面，尤其是找不到出口的情慾火山，隨時都有盲動橫流的危機。這種毫不遮掩的直觀，令人怵目驚心，但視障者的血肉之軀也因而立體呈現了出來。

另一個有趣的面向是，沙老闆暗戀美女推拿師都紅，都紅暗戀小馬，小馬愛的卻是人妻小孔，只因眷戀小孔的氣味。

是啊，觀眾看時或許不解小馬為何不愛美麗推拿師而愛上不漂亮的小孔(想來導演選角也是刻意安排)，婁燁想凸顯的是，明眼人在意的美醜在某些視障者心中意義不大，反比不上一股安心的氣味。其實，即使是明眼人有時亦是，如法國片┌美得過火┘便闡述過此一角度。

婁燁拍┌推拿┘，彷彿拿顯微鏡、探照燈，放大了一列行進中的蟻隊，看他們如何相濡以沫，以觸鬚交談，如何駄重貯糧、吃喝拉撒。

這麼說來，視障者之於明眼人的疏離，或許真有點兒二度空間之於三度空間的況味！

前景娛樂/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