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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8/09 00:48:30瀏覽789|回應7|推薦48 | |
牽著孩子的手,旗津搭渡輪去。
經過了自助式的投錢箱,等著「旗鼓一號」靠岸,提醒孩子注意看,會有好玩的事發生喔!「哇!」在孩子的驚呼中,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原來是渡輪下層的鐵騎(摩托車和腳踏車)率先衝出,上層包廂的乘客才怡怡然而下。
上船囉!走過碼頭散亂的纜繩和魚網,沁著多年不變的油汙味,變的是,設備升級的渡輪,過去簡單的塑膠長凳已被舒適靠背椅取代,但乖乖坐著的年輕人並不多,多數忙不迭地奔向甲板,讓髮絲和笑容迎著海風飛舞,就像20多年前的我們一樣。
孩子看著奮激的浪花,漾出兩個酒窩,我的心也漾滿了喜悅,腦海卻浮起大學友人琳情傷的愁容,當時,我們也倚著船舷,靜靜地看著旗津渡輪站的紅磚塔樓在泡沫中搖晃著…愈變愈大。
琳是個黑瘦的旗津女孩,大眼美得甜膩,卻掩不住桀驁尖刻,碰到感情底事,所有的強悍竟全部繳械,一貫的誇張笑容,台式的搞笑功夫,全部化成眼窩兩汪淚水滾落。 旗津的鹹鹹海風,是小時候熟悉的味道,那是每年暑假前往戲水的附加禮物,琳海邊的家,當然也有這味,卻帶著根深柢固的濃,濃地附著在低矮門牆、櫥櫃.桌椅,甚至罩籠底下的兩碟菜。沈鬱地濃,濃地陌生了起來。 那是一盤深咖啡色的魚,和墨綠色萎縮的青菜。琳的父親,乾瘦精幹的討海人,面無表情地從我們身旁離開,好像對家裡來了個外人毫無所覺。飯菜不算新鮮,但我的心情是新鮮的,很捧場地把碗裡的東西扒光光,這頓飯,成為自然地參與琳家日常生活的一場儀式。 靠岸了,渡輪站的紅磚塔樓變得很新,我們在摩托車的廢氣中皺眉摀鼻踏上了旗津街道,和20多年前一樣,也是炙熱的中午時分,簇新的三輪人力車菌集街角,斗篷下的車伕一張張烤得焦黃的面容,雙眼緊閉,蜷曲的身軀在店家的招呼吆喝聲中文風不動,那是討生活之際難得的片刻偷閒吧。 小街店招五顏六色,是鯊魚的季節嗎?米灰色鯊魚肫顆顆串起,在竹竿上成排晾曬,迎風飄動,成為每家海產店最鮮明的免費廣告,不少遊客好奇地一探究竟,就這樣被吸引進去嘗鮮。我們則挑中一家最鮮的,因為眼看著幾條二、三尺長海魚被剖半對切曬成乾,高高掛著就像「比目魚」旗幟,和這家的招牌相互輝映,不知是老闆的創意還是無心之作,反正就讓我們一行六人帶著笑圍桌打起牙祭。 蒸海螺、水煮沙蝦、魚蛋沙拉、螃蟹油飯、石斑魚湯,還有為七歲小兒點的炒飯炒麵,對於流著海的血液的老爸老媽和我,這一頓適性愜意,對北方人的老公和幼小的兒女來說,也算不差。但我知道,這個味,屬於觀光客的旗津味,琳家裡的那兩碟變色小菜,才是真正的在地味。 吃完飯,沿著街走到盡頭就可以看到海,被海岬兩臂擁抱的海灣,溫柔地翻著浪,碎沫兒撫著沙灘,孩子忙著在黑沙中尋寶,當然沒有完整的貝殻,各種可愛形色的小石頭倒是有的。這裡比記憶中乾淨多美多了。 當年,也跟著琳到海邊,從家出發,在促狹的巷弄間穿梭,階梯上了又下,幾個迴旋,終於看到海了。琳說,這裡踩滿了她和青梅竹馬男友的足跡。那日天有點陰,海水灰灰地,黑色沙灘散落著廢棄魚網、破麻繩和鏽鐵條,我們在紙屑、飲料罐旁坐下,聽著海浪拍岸,看著毫無例外的淘洗抹平,無論多少人印下多少足跡,海總是冷冷地包容。 琳的感情也是一樣,自從考上大學並北上之後,在時間和空間的浪潮中,漸漸地淘洗沫滅,進入了最惱人的收尾階段。沒有抱怨不出惡言,琳多數時候看著遠方,美麗的大眼似乎定睛在過往的美好,嘴角的笑似乎在重溫旑旎品嘗甜蜜,我能做的,只是靜靜地陪伴、傾聽。 再次回到旗津,我已記不得從海邊通往促狹巷弄琳家的路徑,也找不回曾經沈浸一下午的在地滋味,夥著家人,我們今天是愉悅的觀光客,來此地進行一場值回票價的消費。
也許,當年的談心,對琳來說,也是一場無心的消費之旅,就像我們現在隨機選擇餐廳滿足肚腹一般。這段友誼早已迅速擦身而過,但記憶中的海風仍然陣陣吹拂,彌漫空氣中的鹹味依舊鮮濃,醃製著我曾經青澀的年輕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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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