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03

很少國家領導人像林肯一樣，敢找政見跟他相左的人組成「敵隊團隊」；歐巴馬雖以林肯為師，但他的白宮團隊卻始終像個「密友團隊」。所謂密友團隊，是指歐巴馬用人完全以熟悉度為最高考量，他的團隊成員不是他認識多年的老友，就是長期跟隨他的幕僚；若用俗話來形容，他的團隊盡是「內人」，卻絕少「外人」。

他連任後改組白宮與內閣成員，雖然幅度之大出人意料，但白宮團隊十位「新人」其實祇是老人換位搬風；新任閣員不是出身白宮，就是與他相識多年也志同道合的好友。美國媒體因此戲稱，歐巴馬介紹每位團隊新成員時，前面都可以冠上類似這樣的話：「他是我最親近的朋友之一」，或是「我依賴他已經超過十年以上」；簡單說，每天跟歐巴馬開會打招呼的人，都是他熟悉的老面孔。

往好處看，密友團隊的同質性高，歐巴馬可以如臂使指貫徹他的理念，不至於像尼克森一樣必須面對一個跟他處處扞格不合的官僚體系；而且，老人換位出任新職，也讓他的政策較有穩定性，不像林肯敵隊團隊在政策上經常會出現因人而異的變化。

但從壞處看，同質性太高，卻代表歐巴馬在作決策時聽到的幾乎全是「自己的聲音」，「魔鬼代言人」的聲音被隔絕於白宮之外。同樣的，穩定性太高也有危險，代表政策的創新及與時俱變的調整能力將大受影響。當然，密友團隊更可能讓政府處於自我封閉甚至與多數民意隔絕的困境。

歐巴馬的用人問題，其實也是馬英九的問題。許多人批評馬英九的用人風格像上帝造人一樣，一向都是「造我的形象」，有「小馬英九」稱號的江宜樺被他任命為下任閣揆，就是最新例證；其餘新任閣員也都與他相識多年，例如毛治國與他在哈佛時即已相識，陳威仁曾是他市府舊屬；亦即，他跟歐巴馬一樣，「往來無外人」。

有人或許質疑：馬英九不用熟人，難道要用陌生人？不用跟他理念相近的人，難道要用跟他唱反調的人？天底下大概沒有總統會這樣自找麻煩。但同質性高的人可以組成一個俱樂部，卻絕不能組成政府團隊；政治基因相似度太高的政府團隊，就像近親繁殖的產物一樣，不論適應性或抵抗力都比較弱。

再用更簡單的話來說：如果國家領導人身邊，圍繞的盡是一群跟他聲氣相通多年的老友，他還未開口，這些人就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樣的「默契」，難道不會在決策過程中出現如響斯應甚至先意承旨的弊端？更進一步說，同樣的幕僚與閣員，就代表他們向國家領導人提供的意見，也是同樣那一套老想法與老辦法，但老狗玩不出新把戲，老幕僚與老閣員也同樣拿不出新政策。

在字典解釋中，魔鬼代言人的原意是指對候選聖徒挑毛病的人，但教會都可以設有這種制度性角色，何以政府團隊不應如此？馬英九過去幾年之所以會在政策與政治上雙敗，甚至被人形容為「氣泡中的總統」，就是因為決策核心圈中幾乎未聞魔鬼代言人的異議之聲，也沒人敢戳破圍繞他的氣泡，以至於讓他聲望跌到谷底。

但馬英九做不到的，江宜樺卻有可能。他的政治資歷雖淺，但政治知識卻深，在接下來的內閣人士異動中，他將如何用人就是他政治知識的實踐，也是檢驗。

（作者為世新大學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