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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绝望和我的绝望
2022/05/29 22:09:36瀏覽395|回應0|推薦6

網路文摘這是一位大陸網友對於內地中國人固守成見愚昧無知的感慨之作,讀了此文大家將會對大陸民眾多了幾分認識與了解,也會體認到中共對人民政治教條的灌輸與外來資訊的掌控是如何的厲害!由此可知,兩岸的統一真的非比循常,從民眾的思想觀念上就天差地別了!遑論其他!下文可見一斑!特為之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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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绝望和我的绝望

老虱 2022-05-19 发表于贵州

此刻,我坐在电脑前,面对屏幕,思绪纷乱。就要动笔了,却不知道今天写作的主题是什么。

中午,突然接到一个初中同学的电话。自从七年前彼此出于客套存了手机号码,我们从未有过任何通讯记录。

他突然给我打电话,难道有什么急事?

对于他来说,那真的是天大的事情,因为事关他儿子未来的人生之路怎么走的问题。他的儿子去年考上了一所211大学,读的是基础学科。经常通过微信,向我请教各种问题。

我知道,他喜欢动脑子思考问题,英语非常不错,然而,基础学科就业却不容易。所以,我就建议他,毕业之后,到美国深造,最好攻读一个博士学位。

高考被调剂到基础学科的他,经常为前途感到迷茫。我这么一说,他突然看到了希望,并且与自己父母分享了“在黑灯瞎火中隐隐约约发现远处灯光”的喜悦。没想到,这个好消息立刻触发了他父母深切的焦虑。他们决定,必须马上打电话给我。

在电话里,他用指责的口气对我说:“麻烦你以后不要给我儿子建议去美国读书的事情,好不好?美国疫情死了多少人啊,你懂不懂?美国三天两头枪击案,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往火坑里跳。”

我哭笑不得地回了他一句:“如果美国真的那么不堪,董卿会愿意花大把钱在美国买豪宅,把自己的儿子生在美国,并获得美国国籍?”遗憾的是,对于这样的脑袋,事实和逻辑是毫无效力的。他在电话那一头,连续说了三个“我不管!”。

他们一辈子都呆在小县城和小乡镇,除了送儿子上大学,到过一次郑州,几乎从未出过省。然而,对于自己抬头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米口径的井外世界,他们的认知却非常的确定,口气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这个初中同学和我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的父亲非常相似。比起就职于乡镇体制内的这个同学,这位父亲更是离谱,在贵州一个县城中学教了三十多年的书,认知偏狭扭曲到极点。

                那一年暑假,我买了上海三联书店每年都在加印出版的一套畅销历史书,送给那位学生阅读。

有一天晚上,他的父亲意外发现,自己儿子突然变乖了,看书看的那么投入。出于好奇,他赶忙推门进入房间,捞起儿子书桌上的那几本书,随手翻了翻。他意外发现,作者对美国的评价竟然偏向正面。

他简直是如临大敌,恶狠狠地把书掷到儿子床上,警告说:“以后,和这样的老师少来往。”

今天中午,放下电话那一刻,我的头脑仿佛凝固了。看书看不进去,看视频提不起兴趣,决定还是出去走一走。

春节之前,从自动取款机取出来的五百元,竟然在钱包里放了半年,原封不动。

今天,路过一家水果连锁超市,买了一斤蓝莓。付款的时候,我决定用现金支付那三十元钱。现在,大多数人都不带现金了,都用移动支付。我对它本身并不排斥,但是,它完全成了主导性支付手段,我却不愿意看到。

因此,有时候,我会多嘴提醒学生、朋友、熟人、街坊四邻,不要总觉得移动支付非常方便,其实,它间接泄露了个人隐私。

他们大都不以为然。听闻外国买东西还要带钱包,他们都认为那是落后的表现。咱们这移动支付如此普及,那是崛起的标志。

水果连锁超市里的点钞机蒙满了灰尘,估计是很久没有运行启动了。也许是这个原因,我的五十元钞票,在通过机器的时候,两次被卡。收银员看都不认真看看钞票,直接要求我改用移动支付。虽然打开手机,点开支付宝或微信,并不麻烦,但是,我不甘愿,因为那明明是真钞票,只要是用过真钞票的人,摸一摸纸面,立马就可以判断。何况是从农行取款机取出来的,取款机都有记录钞票编码的。收银员就是不收,她只相信点钞机,哪怕伸出手,摸一摸,就可以验证,她就是不肯摸。

人一旦适应了一套固定的程序,那么按照程序运行,是最简单、最稳妥的。如果有什么人或什么事,横插一杠,导致程序不得不暂停一下,就会招来他们的厌恶和反感。工作如此,生活如此,思维亦如此。

那一刻,我想起了某大城市曝光的一些假阳性病例。明明医护人员告知他们是阴性,但是,防疫人员看到的码却是黄色的。

他们要求申请复核,防疫人员就是不答应,只想严格按照程序办事,把人拉走。

防疫人员如此刻板,并非因为他们心地有多坏。他们只是既不愿意为了别人的事情,担一点点额外的责任,也不愿意那套固定的工作流程被打断,哪怕只是短暂的停顿。

在你我身边,大多数人,在无意识中,一辈子其实都在追随着惯性,或被惯性裹挟着,生活、思考和工作。他们既受制于惯性,时常抱怨发牢骚,同时,自己又是惯性的力量来源。我心有不甘,拿起钞票问周围的其他顾客,让他们摸一摸看。

一看到我递过去的钞票,周围几个顾客,全都跟躲瘟疫似的,赶忙往后退,不停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摸不出真假。尽管简单的举手之劳,就可以验证真伪,收银员不肯做任何变通,要求严格走验钞机的程序。

顾客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想管别人的任何事情,并且认为,自己的冷漠,是非常有智慧的表现。我想起了疫情之前的那一次国际旅行。

在泰国曼谷的一个晚上,我在湄南河边的一家小餐馆点了一盘炸猪肉。

等了十分钟左右,服务员竟然给我上了鸡肉。

我据理力争,要求退换。然而,服务员坚持说我点的是鸡肉,我一时死无对证。这个时候,邻座两位结伴出来旅行的二十出头的美国女孩,主动走过来,和售货员说,她们刚才真的听到我点单的时候说的是pork(猪肉),而非chicken(鸡肉)。有了旁证,服务员只能给我退换猪肉。

炸得酥黄的猪肉端上来,我打开一瓶冰镇黑根啤酒,白色泡沫马上往上串,不忍心白白流了浪费,我赶忙对着瓶嘴喝一口,舒爽得禁不住“啊”了一声。邻座那两位美国女孩,朝我点点头,微微一笑。

乐于感知和分享别人的喜悦和痛苦,这种素质,在国人身上仍然十分稀缺,更不用说让他们为陌生人捍卫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正义。

如今,我们的大城市到处人潮密布。然而,拥挤的人群不过像一堆堆土豆,看似密集,实则松散,一把水枪就可以轻易把它们冲散。集体主义绵延了几千年,这个民族却至今没有发育出共同体精神。写到这里,我的思绪暂时停留在了泰国曼谷。

   2020年3月9日早上,在国外旅行了两个多月之后,我踏上了回国的客机。在高空中,透过飞机舷窗,我对曼谷投去了深情的一瞥。在这个世界上,有两座城市,我每次离开,都会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一个是台北,一个是曼谷。

在那里,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不瘟不火。人们普遍非常友善温和,待人彬彬有礼,社会秩序井然。离开曼谷那一天,武汉疫情即将结束,泰国的疫情却开始小规模爆发。在飞机上,我深信,疫情半年就会结束。我很快就会再次飞到曼谷。

过去两年时间里,每次听说泰国旅游业遭受疫情重创,一片凋零,我总会不时担心,曼谷马路边那些泰式推拿店的小弟小妹们是否失业,路边摆摊子买鸡饭的一对夫妻是否还有生意.....尽管他们和我素昧平生。

两年多过去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去泰国。深夜时分,偶尔想起曼谷清迈和那些温和友善的人们,我竟然会泪眼婆娑。不好意思,我又感情泛滥了。  回到今天的话题吧。没办法,拗不过那台点钞机,我只好点开微信,付了款。

尽管这不过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的感觉却像是在同一股看不见、摸不住的强大惯性力量周璇。最后,无力地落败了。

提着一袋子蓝莓,走出水果超市。迈上台阶那一刻,就像有一块铅压在我的心头,我有点沮丧,脚步有点不大得劲。

我非常清楚,那一刻,我心头密布的浓云,并非那台点钞机制造的。

一段时间以来,看到一些图文和视频,屡屡让我伤心泪目,一片片云雾早就压在心底。意外被小事搅动一下,它们便迅速滚滚升腾。

上了十几级台阶,来到街面。人行道前面,走着一对中年男女。

冷不丁,那个男的举起右手,用食指压住左侧鼻翼,把头朝右边一歪,肩膀一耸,“哼”的一声,用右侧鼻孔喷出一股浓浓的白雾。

在微风的轻轻吹拂下,白雾全都往后面飘散。

后面的行人,似乎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毫不遮掩,敞开口鼻,坦然迎面消受。我却恶心得不行,真想立刻冲回家洗洗脸。

往前面走几步,快到十字路口了,看到一辆被红灯拦下来的轿车车主,摇下车窗,把烟已经抽完的盒子,随手扔到马路中央。

他根本不关心,保洁人员到马路中间捡垃圾,要不要冒着被车撞到的危险。

在西部城市,这种行为现在还时有所见。很多市民脑袋里完全没有“公共责任”这根弦。要让他们进化到现代公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回到家,打开电脑,一条社会新闻扑面而来。

在某大城市,一些阳性感染者,被拉到方舱医院隔离半个月之后,终于转阴了。他们收拾行囊,兴高采烈地回家,却被小区居民集体挡在门外,不让进去。这些返阴居民中,既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有七十多岁的老年人。晚上,他们都只能露宿街头。

前几天,看到小区居民集体跟防疫人员诉苦说,他们不希望哪一天被拉到方舱医院去隔离,他们强烈反对把家里七八十岁的阳性感染者拉去方舱医院......我非常同情,能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的心情。

没想到,当他们遇到比他们更加弱小的从方舱医院返回的街坊邻居时,竟然集体换上这一副嘴脸。他们和他们痛恨的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傍晚六点,到了应该写作到时间了。今天,细想起来,好像我并没有遇到什么大事,在电脑前坐下那一刻,却感觉心堵的慌。

有些读者说我有点像“当代鲁迅”。我比较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离鲁迅差远了。然而,尽管隔着将近一百年的时空距离,我对鲁迅内心的绝望,却有着强烈的共情。

愚公移山,面对的是一座看得见的山。山体虽然庞大坚硬,愚公却能找到发力点。只要他持之以恒,移山只是时间问题。

而此刻的我,很想出点力气,做点什么,却痛感无处发力,因为狠狠罩住我心窝、掐紧我双手的,是严重固化的群体认知、价值观和思维惯性。

它们无处不在,却看不见、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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