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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18 07:08:34瀏覽9749|回應3|推薦7 | |
這是2010年8月讀者文摘刊登的文章,我無法從網路找到原文,將整篇文章一字字打下來與大家分享,為這冰山人間情義,致上最高的敬意~ 截錄自讀者文摘「不要丟下我 …」 他無法忘懷在聖母峰許下的承諾 那天我和凱西沿著聖母峰(珠穆郎瑪峰)的東北山脊蹣跚前行,突然她對我招手,指著海拔七千八百公尺處第一台些下方,似乎有個人躺在那裏,穿著紫、黑兩色衣服。聖母峰上的屍體全記錄在案,此處不該出現屍體。我打著哆嗦,倒不是因為刺骨的寒冷。才站定片刻,我的體溫就徒降,非得繼續前進不可。這時,那具「屍體」動了一下。 這是一九九八年,我四十二歲,二度前往聖母峰。一九九六年我曾與南非史上第一支聖母峰挑戰對從南面登頂(我是英國人,但在南非住了二十二年);這次我和凱西.歐朵德同行,大算從北面登頂。這年凱西二十九歲,首次攻頂。我們離峰頂僅剩兩百四十公尺,可以清楚望見山脊盡頭的旗幟了,然而那山友一動,推翻了我們整個計畫。 地面濕滑,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那人的躺臥處蹲下。是名女子,我拂去她臉上的黑髮,赫然發現是法蘭西師絲.雅森提耶芙(Francys Arsentiev),美國第一位不靠氧氣瓶登上聖母峰的女性。我們曾在基地營打過照面,大家都叫她法蘭姬。我很納悶她的俄羅斯夫婿謝爾蓋哪裏去了? 法蘭姬怎會一個人在此? 聖母峰北面可沒多少藏身處。突然我明白了,謝爾蓋一定是墬落到幾千公尺下的冰川。 法蘭姬的膚色呈乳白色,非常光滑,猶如搪瓷娃娃,但我很清楚這是嚴重凍傷的徵候。她開始喃喃自語,幽幽地哀求道:「我是美國人……不要丟下我。」 我打算告訴她:「我們不會丟下你,我們會幫你。」但當我拉下面罩準備開口時,才意識到她並不是對著我們說話,她根本不知道身邊有人。法蘭姬身上看不出有摔傷的痕跡,但肌肉癱軟無力,這個原本結實的登山女傑,如今像個布娃娃。而人在聖母峰,生死取決於是否尚有繼續行動的能力。 事後有人問,為何我和凱西沒有設法抓住法蘭姬的手腳把她抬下山?甚至拖下山?其實這條路線處處是懸崖峭壁,我們必須手腳並用,唯一的可能是把法蘭姬扛在肩上,牢牢綁住。(待續1/4) 我走到她後方站穩腳步,冰爪重重踩進頁岩,雙臂伸到她腋下,緊緊抓住她的羽絨外套。我用力吸進一大口稀薄的空氣,使盡渾身力氣想抬起她。可是只抬起四、五十公分而已。我再接再厲,雙臂都開始顫抖了,仍無法把她舉到足夠的高度。我大聲求她跟我一起出力:「法蘭姬,你一定要有鬥志呀。如果你想活下去,非拼這一回不可。」 可我好像在對風嘶吼,法蘭姬毫無反應。我筋疲力竭,只好把她輕輕放下,跌坐在她身旁。臉上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沮喪之淚。我好想幫這個朋友,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抬眼望向凱西,心底充滿恐懼。在我設法營救法蘭姬時,凱西在攝氏零下三十度的酷寒中,已站立了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不立刻走動,恐怕永遠都動不了了。我們不能繼續攻頂,凱西必須立即折返。 我們終究還是辜負了法蘭姬的請求,轉身離去。一路舉步維艱,小心翼翼地爬下陡峭的岩石。 媒體和贊助商都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沒有攻頂。我們解釋說是為了幫助一位遇難的山友,所以功虧一簣。但我不想讓法蘭姬十歲的兒子保羅從媒體得知母親的遭遇,所以沒有透露她的名子,以致大家都以為我和凱西在編故事,大部分贊助商也撤回了資助。(任何一位山友都會告訴你,找經費比什麼都難。) (待續2/4) 第二年,我和凱西從返舊地,終於攻頂成功,而且我在峰頂向她求婚。下山時,我們再次看到法蘭姬孤零零的身影,仍然躺在我們當初放下她的地方。 在聖母峰,遺體完全不會腐壞,每一位行經當地的山友,都會看到她永遠僵臥的遺體。 法蘭姬在登山上的成就無與倫比,我想應該要有人為她盡點心力,就算無法好好安葬她,至少也要以石頭覆蓋她的身體,保住她的尊嚴。但從山頂踏上歸程的我們,既沒有時間也缺乏體力。法蘭姬得等另一支陣容更龐大、裝備更齊全的登山隊來為她做這件事。 每年春天,我都盼望聽到法蘭姬已下葬的消息,但始終沒有動靜。 我的五十歲生日過了,春去秋來,我的背部和膝蓋也快速老化。可是有一天,突然一個念頭浮現腦海。 「你都這把年紀了,為什麼還想登上聖母峰?」凱西問我。 「因為她還在那裏。」我知道能安葬法蘭姬的唯一人選,是個願意攀登到距離峰頂兩百四十公尺,然後就此打住的人。我已經兩度攻頂成功,無需在來一次,但是法蘭姬需要我。(待續3/4) 二零零七年我重返聖母峰,同伴是名叫蒲里的雪巴人。因為經費不足,凱西無法一同前往。蒲里不太了解此行的任務,但他知道非常重要,所以告訴我,只要我繼續爬,他就會跟著一起。我們只能各帶一瓶氧氣,得留到山頂才能使用,於是我們不靠氧氣便攀上七千三百公尺;對一個年過半百的人而言,這樣的表現已經不差。 我們爬到距離法蘭姬六百公尺處,強風開始吹襲,颳起前所未見的暴雪,我們只好放棄,而且情況不妙,帳篷即將被大雪壓垮。失去帳篷的後果不堪設想,我和蒲里使盡全力拼命鏟雪,但不用氧氣瓶就無法快速進行。蒲里從帳篷裏拿出兩瓶氧氣看著我。我們都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保住帳篷,但回到基地營時,難掩失望之情。大家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我們。氧氣用光了,任務也失敗了。 第二天一早,蒲里叫醒我。小小的帳篷裏擠滿了各路好漢,我以為大家是來向我道別,心中感動。沒想到蒲里猛地掀開一條毛巾,裏面是兩罐閃閃發亮的新氧氣瓶,這是山友送的大禮。雖然大夥來自不同國家,說不同語言,但這份珍貴的禮物,我看到了每一位山友的心意。 我們再度啟程,花了七小時才找到法蘭姬。拂去她臉上最後一片雪花時,她的面容仍然和當年一樣美麗。碎石埋在好幾公尺深的雪中,無法挖掘;氧氣瓶發出嘶嘶聲,提醒我們分秒必爭。於是我們以美國國旗裏住法蘭姬的身體,把一隻泰迪熊塞入她懷中作伴,我也輕輕轉達她兒子保羅對她的道別。我們緩緩將她推過山邊,讓她墜下冰川,從此與長眠下方的愛人長相廝守。 我們又花了八小時才回到基地營,一天內足足爬了十八小時,我這輩子沒這麼疲憊過。(4/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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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