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稀有的天文奇象

身為五女二男之家的么兒,稀有自幼備受父母及兄姊們的寵愛. 可知在半世紀前那年代,一般台灣人家大都處於艱辛營生階段,物質生活多半不豐饒.父母親為家計操心勞力,小孩子多半要自己照顧自己. 稀有很幸運,除了有父母兄姊的愛,還有幸與祖父有短暫的相處並留下溫馨的記憶.

稀有祖父祖籍山西,堂號西河.因為家道清寒,未能有機會上學堂,追隨唐山師父學習木工手藝及木雕技藝.由於身家赤貧加上木吶寡言,婚姻大事於焉操之於人.在那年代,貧窮人家的男丁入贅大戶人家不算是稀有的事,大家也認為這是對男女雙方,個人及家庭最好的安排. 可有人曾經想過當事者,尤其男方的內心感受?!想來祖父是個順從的人,認命接受安排入贅祖母家.

可憐的祖父,當年一定是被媒人欺騙了吧,什麼艋舺的望族大戶,如果是真,何以祖父仍從事辛勞的手藝維生,何以祖母還要三不五時向鄰人(日後的外祖父母)借米借錢應付日常所需?!

根據當初入贅時的約定(也或許是當時的慣例?),長男隨父姓,次男隨母姓,三男隨父姓,四男隨母姓,依此類推.所以稀有有一位大姑 (好可笑,據說她還是我乾媽,可我從未感受她一點點關照,從小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長大後有段時間住在同一個鄰里,彼此見面也如同陌生人,以後甘脆遠遠看到她就避走它巷)、一位同姓叔叔及兩位異姓叔叔.依常理說,手足情深,不都說’捉賊打虎親兄弟’嗎? 可在祖父家似乎不是這回事,噢,也許我該說在祖母家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姓X的’好像從來不把’姓林的’看成是家人,而更像是外人或長工之類. 這也間接埋下日後同父母的異姓兄弟對簿公堂的種子.

話說祖母祖籍蘇州,還真印証了’蘇杭出美女’的說法,可惜,貌美的祖母卻不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似乎是她要求祖父尊她為一家之主,壓根兒忘了什麼是為人媳婦應有的’三從四德’. 祖母乖張的言行舉止造就了二叔及二嬸(當年的童養媳)的偏頗心態,也認為招贅的一方才是一家之主,入贅的一方只能是從屬. 開口閉口’咱們姓X的’…’你們姓林的’. 在這種氣氛下,無奈的祖父將外出工作當成一種身心靈的解脫,所以他樂於應全省寺廟之邀去從事木雕的工作.一離家就是數月經年,也因為這樣,如今台灣很多當時興建的廟宇(尤其媽祖廟)都有稀有祖父的木雕作品.這讓我想起那些因有悍妻而留名千古的中外大家.

記憶裡的祖父有和藹可親及兇神惡剎兩種迥然不同的面貌.

當他心境平和時,會將稀有抱在懷裡哼唱著他由各地方聽來的歌謠,有時會應稀有要求雕些小玩偶,記憶最深的是為我雕了一把手槍,可惜這些東西後來都遺失了.

然而,當他不順遂時,會突然捉狂,口中唸唸有辭,跑到廚房拿把菜刀見人就做狀要砍,嚇得大夥四處亂撞,我與姊姊們總是跳上榻榻米床,拉上紙糊的木門,縮在一角不敢動彈,靜待外面風平浪靜,然後拉開門去找回復正常,靜坐不語的阿公,用稀有的小手拉著粗糙的大手……. 長大後每想起這段往事.總有些納悶,一道一推就開,或說一撞就會倒的日式紙糊門就能讓一個失心瘋的人停止追逐?! 也許,那些怪異舉止根本只是他用以宣洩情緒的障眼手法,其實,他的內心比誰都清醒,一個受到屈辱的男人,只有用無人能懂的方法來釋放積累的苦.

據說台灣廟堂之美首推三峽祖師廟.當年,李梅樹教授為了整修三峽祖師廟,邀集一批當代頂尖的雕刻師父齊聚一堂,才造就了這個馳名中外,能代表台灣特色的寺廟. 當時工匠分為石雕組及木雕組,稀有祖父就是木雕組的頭頭大師傅.他也就在完工前於任內辭世的,稀有想,對熱愛木雕的祖父而言,這正是神明保祐,讓他死得其所,與神佛同在.

十年前稀有為懷念祖父,回台時與二姊特地去三峽祖師廟朝拜,有幸看到廟方製作一介紹看板,上面昭然寫上祖父之名,令稀有一時熱淚盈眶.~~……如拱角十六隻飛鳳,氣韻生動,為林松師傅的遺作……~~找到維修部門詢問,只剩最年長的師傅記得稀有的祖父,知道我們是林師傅的後代.那位當年一群雕刻師中最年輕的他,熱情地講述他記憶中那令人敬佩的木雕頭頭如何照顧他們,如何指導他們…….看著他的真摯神情,更讓稀有再次確立祖父在心中的地位. 如果說稀有俱有一點隱而不顯的熱誠及藝術天分,那也是隔代遺傳自他呀.

記得在那荒廢近十年的日本式建築的舊家將被拆除夷平的前夕,稀有突然想起小閣樓上有祖父留下的木雕習作,尤其還有當年祖父親手雕刻做為稀有生日禮物的玩具手槍,於是專程公車往返數次,抱回了一對飛鳳、一條鰲龍、一對獅頭及幾件小型作品,可惜手槍已無蹤影. 母親看了那些雕刻,感嘆地對稀有說:「還是你遺傳最多你阿公的天分.大家都沒想到還有這些寶貝,就只有你有想到.阿公總算沒白疼你.」.是的,這些寶貝在當時就註定成為稀有的傳家寶.

三峽祖師廟正殿之雕樑畫棟一景(舊照翻拍).

祖父的飛鳳近觀二景(舊照翻拍).

當年廟方提到祖父林松的大型看板(舊照翻拍).

稀有的傳家寶特展

樓梯轉角處一隅之擺設.

半圓桌上有

1. 被韓國視為國寶的唐代心經手拓版,據相贈的程老師說此為世上唯有四件手拓版之一,有很曲折的來歷.

2. 稀有小時候去八卦山買的大佛,雖只是塑膠壓模,內鑄石膏的廉價品,卻也跟隨稀有數十年.

3. 一對祖父親雕雄獅頭,原用於老家神龕兩邊抽屜的把手.

半圓桌下有祖父之成名代表作飛鳳及鰲龍.

以下為對祖父木雕的各別介紹

小女與飛鳳. 當初由老家閣樓找回一對,其中一隻留在台灣母親家. 看起來跟廟裡不太相同是因為這是檜木原色,而廟裡的己上金漆保護.

特寫

看了大型飛鳳,再看看迷你縮小版,是不是有夠Cute.可惜照顧不週已有破損.

特寫

鰲龍,就是出於傳說中鯉魚躍龍門的典故.飛越龍門的鯉魚在蛻變為龍的過程中,正處於頭已具龍形而身尾仍為魚狀的階段,是吉祥榮耀的象徵,所以與飛鳳都成為宮庭廟宇建築中喜用的拱角造形.

特寫

昔日木雕除了用在宮庭及廟堂之上,也與平民生活是緊密結合的,舉例說明:

獅頭:當年祖父在老家自製神龕,就雕刻這兩隻開口雄獅,用為神龕兩邊放置香燭的抽屜的把手.有了這樣解說再來看圖片及稀有的示範,應該就很容易了解了.

棋盤桌腳: 老家原有一個下圍棋的木雕棋盤矮桌,當然也是祖父的傑作,它有造型很特殊的桌腳,此桌現在母親家.

以下這兩個可愛獅頭造型的小椅腳,稀有不知原用於何處,但相信與棋盤桌腳有類似用途,而且應該還有另外兩個,只是當時沒能在閣樓發現.

特寫

以下五福臨門及花鳥圖都是採鏤空雕刻,不止需要很好的技藝,還要有耐心與毅力,它們通常用於需要通風功能的地方,如房間的上方通氣口等,兼具實用及裝飾功能.

 4月17日補充:

感謝住三峽的口愛的草上飛,她將特別搜尋到的三峽祖師廟相關文獻中提到祖父的部分節錄送給稀有,稀有貼上讓大家與稀有分享如下:

三峽祖師廟     木雕介紹

其中最特別的就是由名匠林松老師傅所刻的「飛鳳」，是立體鳳凰
的型態，現今全廟共有十六隻，隻隻都是精心傑作，只可惜其人已
作古，後世人恐怕難以再雕出如此細緻精巧的作品了。